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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长明天(240)CP

作者: 默山 阅读记录

“让陛下宽心?”秋泓冷脸打断了张唯贞的话,“你这么做,分明是要让陛下闹心。”

说完,他看向梅长宜:“之前我令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梅长宜应道:“学生都已依照着师相的安排,把人散出去了,若是顺利,兴许今日就能收到回信。”

秋泓“嗯”了一声,随口嘱咐道:“看好我交给你的香鸟,以后这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梅长宜一颔首:“师相放心。”

张唯贞在旁侧听不懂两人说的话,他诚惶诚恐道:“次相,既然不能杀苏郴,我们……”

“你去把苏郴从大牢里提出来,然后放他回家。”秋泓抿了口茶,回答。

张唯贞大惊失色:“次相,这,这……这怎么能把贼人放回家?”

秋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告诉我,这个苏郴就是个傻子,既然是傻子,岂有滥杀无辜的道理?放他回家,着令家人看好,再也不许跑出来胡言乱语。”

张唯贞久在边关,听多了秋泓在京杀伐决断的传言,如今忽然看到他“仁慈”的一面,不由怔然无措:“次相,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秋泓淡淡道,“难道说,之前臬台在我面前据理力争,称这人就是个傻子,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乌纱帽,特意编了段谎话来诓骗我的?”

“不,不敢,下官不敢!”张唯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没撒谎,那苏郴确确实实是个傻子,他小时候聪明伶俐,原本是个乡里乡外闻名的神童,可谁知长到十五、六岁时,得了一场怪病,好了之后,人就疯掉了。下官真的没撒谎,这些都有据可查!”

秋泓摩挲着茶盏,忽然想起了什么:“十五、六岁时得了一场怪病?臬台可还记得,那是哪一年吗?”

幸而张唯贞曾是塘州父母官,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他只略一思索,就算出了年份:“正是十三年前,武庙尚在时!”

闻此,秋泓眉梢一抬:“长靖三十三年。”

长靖三十三年如何?

若问朝中诸臣,溜须拍马者会说,长靖三十三年是秋泓登科,初入官场时。但若问旁人,兴许就会有回答称,长靖三十三年,是第一次“莲花案”案发时。

不仅如此,秋泓仍旧清晰地记得,当初在鹊山渡,他特地问过鹊山知县范槐,他侄子范数二到底是哪一年磕坏了脑袋。

范槐当时的回答,也是长靖三十三年。

所以,那年到底有什么玄机,竟叫这相隔几千里,平生并未相见过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在那一年犯病?

秋泓拧着眉心,靠坐在太师椅中,沉思不语。

张唯贞见此,立在旁边不敢说话,梅长宜倒是上前低声喊了句:“师相?”

秋泓脸色有些发白,他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退下了。

张唯贞忙不迭地走了,梅长宜却站着没动。秋泓等了半晌,才发现这人仍立在自己身前。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梅长宜一眼,问道:“怎么了?”

梅长宜那双薄薄的嘴唇一动,视线落在了秋泓的身上:“出京北上这一路奔波辛苦,师相是旧病又犯了吗?”

秋泓清了清嗓子,敷衍道:“没有。”

梅长宜却不依不饶:“师相气色不好。”

“就是累得,无碍,你先去吧,等外面有消息了,再来见我。”秋泓只想赶紧把他打发了。

梅长宜这才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秋泓身上移开,他规规矩矩地拱了手,行了礼,慢条斯理地转身走了。

看着他离开,秋泓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一直攥着太师椅扶把的手已有些紧得发疼。

“老爷?”李果儿知道自己不便多问,但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秋泓没答这话,他起身理了理衣衫,说道:“去把围在外面等着听风的那帮人撵走。”

“是。”李果儿乖乖地回答,可答完,却像那梅长宜一样,也站着不动了。

秋泓顿时烦躁起来,就想要提声呵斥,谁知李果儿上前一步,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呈到了秋泓面前。

“老爷,”他小声说道,“这信上的字迹,有些眼熟。”

秋泓一滞:“哪里来的信?”

李果儿扫了一眼在旁看茶的小厮,回答:“今早,有人放进了老爷您的卧房。小的铺床时,在枕下找到的。”

“我的卧房?”秋泓吃了一惊,急忙抽开信去看,只看了一行,他便立刻变了脸色。

“老爷?”李果儿叫道。

秋泓眼中惊疑不定,但神色仍强作镇静,他没说信上写了什么,只说:“今夜记得把给我守门的那随从撤掉。”

李果儿目光一飘,点头应道:“是。”

入夜,一切如常。

李果儿听话地带走了原本守在秋泓门前的家仆,又赶走了在楼下值岗的两个轻羽卫。等到掌灯时分,他便为他家老爷阖了门,自己也压着步子离开了。

院中一片静谧。

驿馆中的小池和假山回廊悄然肃立,池中锦鲤无声游曳,几片翠绿的荷叶浮在水上,才露尖角的荷花含苞待放。

这是因次相大驾光临,燕宁总督冯桂英特地派人从南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靛州种,可惜的是,住在这里的秋泓连看都未曾多看一眼,就着令手下去把冯桂英的“功绩簿”抬来查看。

如今,小荷上立着一只小鸟,小鸟的羽毛上盛着一滴叶露。塞外的初夏照旧天凉,那荷花想必是不会再开了。

秋泓坐在窗下,一手捏着信封,一手搭在暖炉上。暖炉虽暖,可秋泓的指尖仍然苍白得没什么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