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长明天(265)CP
李果儿有些为难:“那太爷他……”
“该怎么接过来就怎么接过来,”秋泓按了按眉心,回答,“正好,明年春闱,老三就不必来回跑了,都在府上住下吧。”
“是。”李果儿松了口气,不知自家老爷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于是,他抓紧时间收好食盒,就想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可正在一行三人准备出门时,秋泓忽然又叫住了他。
“太爷养的那个外室……姓什么,又是哪里人士?”秋泓问道。
李果儿想了想,回答:“好像姓乔,哪里人……尚不清楚,但肯定不是良籍。”
秋泓摆了摆手,无奈道:“去吧。”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秋家太爷一把年纪又讨了个外室,还让外室怀了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等他们在京城安顿下来,这事就传到了言官的耳中。
好在父母高堂不是秋泓的管辖范围,以致那帮摩拳擦掌等着弹劾他的御史们有气无处撒,只恨养外室的不是秋泓本人。
而这些事让沈惇听了,又立刻引出了那番叫秋泓赶紧续弦的老生常谈,并要做主,把自家的一个远亲妹妹送给他当填房。
于是,天极三年的春天,便就这样,在一个离奇出现的传言和一个离奇出现的女人中,相安无事地开始了。
这年四月,正在秋泓觉得,姜王祝炯真的只是无事生非时,宫中突然出了一件大事。
——有人声称,一日深夜,在天宝殿的龙椅上,看到了太祖高皇帝的身影。
“装神弄鬼而已,况且,就算真的是高皇帝显灵,又何须惧怕?”廷议中,沈惇厉声道。
秋泓站在一旁不语,他看了一眼神色飘忽的章从梧,问道:“徐溯渊为何没来?”
章从梧小声回答:“徐部堂病了,昨日告的假。”
秋泓略有不满:“怎么不见他跟我讲?”
章从梧不敢说话,只得低着头,退到另一侧。
那边,沈惇几人已在商讨今年中旬的京察以及户部审批的两江军费了,秋泓不得已,抬高声音道:“宫中这装神弄鬼的流言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惇门生汪韫上前回道:“次相,此事难查,毕竟宫中太监宫女嘴杂,一来二去,三人成虎,这都是不能确定的事。”
“三人成虎?”秋泓扫了他一眼,“到底是谁在天宝殿的龙椅上看到了高皇帝的身影,难道这也查不出来?”
“这……”汪韫迟疑了。
他心里也清楚,这压根不是查不出,而是不想查。
站在对面的中正司提督太监钱奴儿开口道:“次相,前些日咱家已经审过宫里的那些碎嘴子了,至于到底是谁……众说纷纭,咱家只好挑了几个最喜欢惹是非的,打了三十杖。”
秋泓讽道:“钱公公倒是明事理。”
沈惇“啧”了一声:“不然呢?太后最忌惮这种神神鬼鬼的事,若追究起来,岂不是要弄得阖宫不宁?”
“就这么放任不管,难道阖宫能安宁吗?”秋泓回敬道。
“秋凤岐!”沈惇不悦,“再怎么说,那都是内廷的事,内廷的事有内廷的人管,你在这里张罗,是准备把手伸到哪里去?”
秋泓从袖中掏出了一封奏疏:“沛州知府两日前为陛下呈上了两张密报,其中就有姜府在两江一代装神弄鬼,大兴巫蛊厌镇之术的证据。沈公,既然太后最忌惮这种神鬼鬼的事,那姜府背地里行压胜之事,难道不该彻查吗?”
“次相!”赶在沈惇发火前,老好人庄士嘉急忙说道,“不论如何,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
秋泓放下奏疏,没再说话。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沈惇近来新交的密友许珏明上前道:“次相,沛州知府就是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他如何能得知这般隐秘的事?”
“知府乃是一方父母官,当然对所辖之处了如指掌,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秋泓的门生梅长宜提声质问。
许珏明一笑:“我只是好奇,毕竟,之前总有传闻,说秋次相在出关的各大岔道口上,养了不少探子,这些探子自称‘信天翁’,都是为次相办事的好手,不过,探来的消息大多来路不明。而且,这些探子身份各异,其中有江湖人士,有致仕官员,还有……畏罪潜逃的嫌犯。”
“放肆!你竟敢污蔑我师相……”
“都住嘴!”沈惇猛地一拍桌子。
可恰在这时,很少上廷议的小皇帝祝微刚刚走至珠帘后,他被吓得脚步一打抖,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皇爷!”王吉叫出了声。
堂前一众人这才看到祝微的身影,急忙下跪去拜。
祝微鼓了鼓腮帮,耳根倏地烫了起来。
“我不要沈惇做长缨处总领大臣了!”他忽然叫道。
沈惇浑身一抖,瞪大了眼睛向上看去:“圣上,臣……”
祝微紧抿着嘴,面色赤红:“都退下去!”
不等沈惇申辩,周侧一众大臣已飞快叩头行礼,准备告退。
“陛下!”这时,秋泓不合时宜地叫道,“方才沈相一时激动,出言不逊,惊到了陛下,并非有意为之。臣求陛下念在沈相劳苦功高的份上,收回成命吧。”
祝微略有不悦地看向他。
秋泓继续道:“沈相刚刚只是因得知姜府暗中行巫蛊厌镇之术而愤怒,陛下切莫为此责怪沈相。”
祝微听此,不由怔道:“姜府暗中行巫蛊厌镇之术?”
秋泓稍稍直起身,向上一拱手:“沛州知府前日送来密报,称姜王手下在两江一代装神弄鬼,于民间大兴压胜法事,还处处指向圣上和太后。沈相担心内廷之人办事不力,又忧虑宫中流言与姜府所为有关,这才训斥臣等,尸位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