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长明天(48)CP
“你是何人?”他振声问道。
秋泓一皱眉,催促小兵:“还不动手?”
那老方士又捶胸大笑,他指着秋泓道:“倒反天罡者终不为世道所容!”
啪!长箭破风,钉在了这老方士的身上。
秋泓冷眼瞧着那帮神色错愕的军民,厉声道:“把那被这邪道蛊惑,开了城门的士兵拿到我面前!”
话音未落,城楼上便坠下一人,直直地砸在了秋泓面前。
“倒反天罡者,终,不为世道所容……”这人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冲着秋泓说完这句话。
跟在秋泓身边的徐锦南头皮一麻,捂住了嘴。
“就是他了。”小兵低声道,“少卿,就是他开的城门。”
秋泓面色苍白,却仍强撑着定声道:“把这人的头割下来,传首四方守城将士看,谁敢违令,一个下场。”
“是!”小兵抱拳应道。
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在这震彻云霄的锐鸣中,北牧人打开了牧流堡的第一道门。
“放火油!”千总冯宽站在高台上,振声高呼。
很快,有士兵抬来了辎重库中仅剩的十三桶火油,向下泼去。城门两侧埋伏的弓箭手一起探头,拉开了长弓。
前来“扫荡”广宁余波的北牧将领完全没料到牧流堡居然尚有还手之力,一时竟乱了阵脚,传令属下赶紧先退到门外。
可就在这时,本就年久失修的第一道堡垒中忽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嗡鸣,紧接着,碎石烂瓦如雨般簌簌砸下。
北牧士兵仰头看去,就见有小兵一路疾跑,离开了城头。那小兵的手里拿着一个火把,在俯身钻进闸门前将火把随手一丢,抛向半空。
下一刻,摇摇欲坠的第一道堡垒崩塌了。
浇满了火油的城池随着崩塌声起,燃出滚滚浓烟,最先挤进瓮城的士兵无处可逃,纷纷葬身火海。
“退!”冯宽再次下令。
第二道堡垒上的戍卫旋即收起弓箭兵器,躲进了最后一道门中。
天将亮时,北牧人终于在一片火海中,退回了十五里屏。
“少卿大人真是好谋略,居然轻而易举地逼退了北牧人的进犯。”千总冯宽自接任起就没打过胜仗,昨夜一战,简直令他扬眉吐气。
秋泓却依旧眉头不展:“昨夜能逼退北牧人是因为他们没料到牧流堡会还手,这一路上脱古思的手下烧杀抢掠,一向战无不胜。他们只是轻了敌,并非真的败于我手。”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场胜仗。”徐锦南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仿佛赢了这一战,回家就有希望了似的。
秋泓坐在烽燧值房里,看着面前的地形图和沙盘,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是读过兵书,但也仅限于读过,从未真正领过兵打过仗。
而昨夜,也的确如他所说,北牧人轻了敌,只当是来打秋风扫荡,以为能和以前一样,所向披靡。谁知秋泓精心设计,又不得不放弃了最外层的堡垒,这才勉强逼退敌军。
但是,三千人对三万人,赢得了一时赢不了一世,若是今日北牧人再来,秋泓也要黔驴技穷了。
正这时,一个守城小兵跑了进来,他捏着一封信,在屋里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问道:“秋少卿是哪位?”
秋泓站起身:“怎么了?”
这小兵懵懵懂懂地说:“方才有斥候来送信,要我交给秋少卿。”
“送信?”徐锦南先激动了起来,“难不成,是朝廷的援兵到了?”
秋泓直觉此事不对劲,他伸手拿过信:“哪里来的斥候?”
小兵回答:“他说他是广宁卫新任指挥使麾下的小旗,如今广宁已收复,大军正要往咱们这边来呢!”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高兴起来:“广宁卫若已收复,牧流堡就不是孤城了!”
秋泓打开信,扫视一番,信上内容和小兵所言并无两样,说的都是昇军已夺过广宁,回援牧流堡不日可待。
秋泓合上信,又问道:“那小旗说没说,新任广宁卫指挥使是谁?”
小兵想了想,回答:“好像是燕宁经略的副手耿项臣。”
“燕宁经略的副手,耿项臣。”秋泓思索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等小兵走了,徐锦南问道:“师兄,哪里不对吗?”
秋泓眉头紧锁:“燕宁经略的副手的确是耿项臣,但年前时,我听詹事府的沈学士讲,耿项臣久病不愈,已准备致仕,只是长缨处和吏部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补上,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卸任。如今……怎么突然成了广宁卫指挥使呢?”
吏部尚书张闽的侄子张篆听了连忙附和:“我也有耳闻,据我伯父讲,耿项臣五年前在平驹松城受过重伤,后来就不怎么上战场了。”
这一番话说得在座众人心里发毛,徐锦南讷讷道:“难不成,那斥候是北牧人假扮的?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说明,广宁一代,已被他们摸得一清二楚了?”
秋泓面无血色,对徐锦南这丧气话不置可否,他烧了信,又勉强安慰大家别多想,先把城守住再说。
可是,谁能不多想呢?
牧流堡就是一座孤岛,要是真的四面被围,还不如就像秋泓说的那样,挨个自杀算了。
想到这,徐锦南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没了,他一肚子苦闷,扭头就想对秋泓说,可一抬眼,却见秋泓脸色惨白地靠在沙盘上,额角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师兄!”徐锦南大叫,“你怎么了?”
秋泓刚想张嘴回答,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嘈乱,方才刚出去巡城的冯宽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北牧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