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回信(54)

“是。”程嘉定咬字重得刻意，“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

云浅用只有自已听得见的声音嘟哝。

“所以——”

程嘉定笑着看她，“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陪我吃个午饭，当我给你道歉。”

“……”

今天的程嘉定太正经，云浅有些捉摸不透。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偏又看到他柔和含笑的眉眼，里面像有一个钩子，钓得她话到嘴边临时改变主意。

“行。”

她还是往他身边走。

现在还没到十点，食堂人很少，哪怕云浅和程嘉定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被人注目的危险性。

她吃了早饭，现在过来，完全是起到陪伴作用。

“你去买饭吧。”

云浅拢紧身上的外套，姿态有些没有意识到的防备。

程嘉定将她一连串的动作尽收眼底，嗓音低哑：“没带饭卡。”

“……”

云浅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找茬。

她就该说她也没有，偏偏，又好心泛滥，舍不得他真饿着。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书包拉链，掏出自已的饭卡，递到桌上。

程嘉定看都没看，说道，“昨天玩车碰到腿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

“……”

典型的大少爷作派。

需要人伺候的主儿 。

云浅一股气堵在胸口，想用沉默抗衡，就发现对方的眼神始终都落在她身上，好像如果她不动，这份注视始终都不会偏转方向。

算他狠毒。

云浅攥着饭卡起身，眉眼间生起一股倔劲儿，问：“吃什么？”

“随便。”

程嘉定背靠椅背，双手插在夹克兜里，一副很好说话的姿态。

偏偏这种回答最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浅点点头：“行，你等着。”

给人一种发狠话的既视感。

逗得程嘉定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

他挑挑眉，尾调悠缓：“谢谢。”

“……”

云浅转身就走。

食堂一楼的选择性不多，尤其现在这个时间，炒菜还没出，只有各式各样的炒饭和面食。

云浅没有远走，也没费神 ，直接在前面窗口买了一份，用程嘉定本人的话来说，就是随便。

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程嘉定再抬头，就看到工整摆放在面前桌上的白碗，里面最明显的配料就是辣椒，掺杂在拌面里。

他神情微变，随即笑着看她：“故意的？”

云浅假装不懂：“什么？”

只可惜演技不精，被程嘉定发现，但他没再问，接过她递来的筷子，继续拌了拌里面的面。

面刚出锅，自然不会坨，他现在顾左右而言他，只不过是不想吃罢了。

云浅看得出来，抬手就要把面碗端走，“你不喜欢就吃别的。”

“喜欢。”

程嘉定按住她的手。

像是被火舌灼了下，云浅心尖一颤，猛地抽回自已的手，耳朵上褪去的颜色又红了起来。

“那你吃吧……”

她坐下，把两只手都插进兜里，侧脸看着别处。

而程嘉定眼前那碗面也被搅得久了。

他夹起，低头尝了一口。

云浅这才稍微偏回来点头，看着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程嘉定的脸好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辣得吗？

“咳……”

程嘉定咽下一口后，被辣椒的气味呛到，转过头咳了好几声。

再回来，他眼睛红红的，有点湿意。

云浅霎时心虚，眼神往旁边飘，磕磕绊绊的：“要……要不要喝水？”

程嘉定拿纸巾擦嘴时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没有说话，右手拿着筷子，眼看就要继续吃。

“别吃了。”

云浅把面碗抢过来，推到旁边，连着把他手中的筷子也取走。

“干嘛？”

程嘉定笑了 。

“……”

云浅觉得他也是故意的。

苦肉计。

但她不解释就会让话题走向很暧昧，只能硬着头皮撒谎：“食堂的辣椒应该是换了，比以前辣，吃多了伤胃……”

“昂。”

程嘉定两条长腿闲闲地往前伸，坐姿慵懒，声音比刚刚哑了一点：“怕我胃疼？”

“……”

算是吧。

云浅扶着碗沿，心中是后知后觉的紧张。她不该玩这一把火，很容易把自已的心意烧得清清楚楚。

霎时，周围一片阒寂。

尴尬在两人之间疯狂蔓延。

不远处的食堂侧门帘子被从外面推开，有三三两两的人进来，瞬间吸引了云浅的目光，吓得她站起身。她把饭卡留给他，匆匆说道，“想吃什么你随便买，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她拎起书包，眼看就要走，却被起身的男人再次拉住胳膊。

程嘉定这次没像之前那般审问，而是拉着她大步往外走，先别说非常不符合他们两人在学校的关系，更是验证了他的腿根本没有受伤这件事。

好吧。

她早就知道他在骗人。

两人一路走到食堂外面，周围一个人没有，云浅翻转手腕，挣脱他的束缚。她脸上的表情不太好，也不肯看他，倒像是谁让她受了委屈。

“有什么怨气就直说。”

程嘉定看着她，“别闷在心里。”

“我没……”

“骗我的后果你可以试试。”

程嘉定打断她，眉心蹙着，有理有据的：“从下课到现在，你很奇怪。”

“……”

云浅面色赧然，想了想，问道，“我奇不奇怪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秋天真的要过去了，旁边粗壮的杨树窸窸窣窣地飘下最后几片叶子，枯黄的颜色，看起来落败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