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且徐行(53)
谢云昭本想说句“再说吧”含糊着糊弄过去,她向来擅长这些。
只是听着萧翊和一口一个“姐姐”,又有些不忍心,她可还没有被一国太子、未来的皇帝叫过姐姐呢。
于是心软下来,答应了。
毕竟,这也是她亲自选的太子是不是?
她整理好仪态,刚走到门口,又想起刚进来时康泽的行为,转而嘱咐道:“殿下还是要记着,你如今已经是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身份不同,那么也有诸多注意事项,我想着为了殿下的方方面面,外人还是要经过宫人的通报,殿下再相见为好。”
“即使是陛下与皇后,如果没有他们的特别嘱咐,还是让人在门口禀告一声为好。殿下也有时间做好穿着仪态这类的准备。”
不然,假如要是在殿中没什么形象地披头散发、没有仪态地坐着,这样的情景被外人看见,说出去也贻人口实。
萧翊和也点头乖顺应下,不过还是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晨兴宫鲜少有人能来,有人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礼仪不周之处还请安和姐姐见谅。”
“不敢不敢。”谢云昭摆了摆手,走到门外,拿起了自己的油绢伞。
见谅?
太子殿下啊,我可不敢。
“殿外宫道潮湿,我请宫人用步辇送安和姐姐出宫。”萧翊和招手,门边不远处柱子下守着的康泽赶紧过来。
听到自家殿下的吩咐,康泽正准备去吩咐。
谢云昭赶紧拒绝,拎着自己的油绢伞跑出去好远。
“不必了,殿下再见!”
等她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跳出宫门不见了,像一道飞舞的蝴蝶倩影,突然出现又消失了。
只余下庭院里一地的落叶枯枝。
夜巡
谢云昭从营帐内惊醒的时候,耳朵隐隐约约听到营帐外的鸟鸣,在寂静的黑夜里更加明显。
做梦梦到十几年前的往事,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情。她并不轻易做梦,而且一梦就是些旧事,从不做混乱糊涂的梦,从梦中惊醒,睡意已经跑了大半。
还不如干脆地出去走走。
她穿上外衣,拿起佩剑,冰凉的触感让人心里一激。
掀开营帐的帘子,一抬头就看见守卫在附近站岗的女兵。
谢云昭朝她们点头示意,随后就走向营帐后方。
到底还是夜半时分,天空仍然是苍黑色,只有寥寥星辰能够看见,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苍穹,苍凉的月华照亮前行的小道。
谢云昭抽出长剑,剑尖朝下,手腕翻转回忆起剑招。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睡意,出了门就清醒过来,利剑在手,更是脑海清明。
她脚步不算慢,走过营帐所在的平地,很快就看到了眼前丛生的荒草。
春日已经快要过去,夏日的雨季还未到来,但是这草已经长得快到膝盖深。
虽然草有人专门打理过,也割下来供军中战马吃,但是最近疯长的速度很是引人注目。
按照她从前的经验,若是不按时打理,不过半旬,这草就能有一人高了。
她行走到记忆中的地方,用手中的破关剑将草地薅开,露出草掩盖下的一条道路来。
这条小道她最是熟悉,从这里走过去,会看见山顶的风光,从山顶看下来,能看见营帐彻夜的篝火,也能够从这里一直走到飞云军的营帐,虽然有些远,但是却是平时看不见的风景。
平日里很少有人来这里,这里守卫森严,也没有人窜上山来,久而久之,这条小道就被荒草掩盖住,只有用刀剑斩断,才能看清下脚的那一段路。
长剑锋利,隔断荒草,空气里弥漫出新鲜青草的气息,沁人心脾。
夜晚的草还有些露水,谢云昭的裤腿渐渐被露水打湿,染上斑驳的痕迹,在黑夜里看得倒不明显。
露水混合着草汁,顺着剑身流下,滴落在草地里。
谢云昭回望过来时走过的地方,已经依稀能够看见这条被重新打理出来的小路。
她继续向前,慢慢地就上了山顶。
站在一块巨石上往下望,能够看见接近半山腰处的营帐依稀的轮廓,只有几处篝火明显一些。
夜半苍冷寒月之下,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谢云昭看了一会儿,又坐下来,好在石头是干燥的。
四处无人,她也不在乎什么形象,盘着腿坐着,歪着脑袋将手支着侧脸,背也放松下来,像当年坐在家中池塘边观鱼的姿态一般。
她视力极好,能够看清很远的东西,加上边关五年多快六年的事件,早已习惯夜里视物——虽然不像白日里那般便利,但是也足够用了。
营帐驻扎处到底有一段距离,谢云昭突发奇想,就着一点月华和篝火的光芒,开始对应那一座座营帐的名字和住在那里的几位副将和军师。
离主营帐近一些的,她都能准确叫出,离得远一些,她也能说个大概。
“楚千侯、严百将、那里是伤兵营……练武场……”
等到将所认识的地方都默默在心里念出来,谢云昭心里终于畅快了。
这些可都是她的兵啊。
心里又不由得升起复杂的情绪。
天空月亮还皎洁地照耀着,天边也依旧是漆黑苍茫的一片,半点没有天亮的意思。
谢云昭换了个姿势,向另一侧侧身,又撑着脑袋看山腰处——这里是飞云军的营帐。
飞云军这一面山地长了些荒草,也零零星星有一些树。
树的枝叶并不繁茂,也不算高大,窥视的人无法藏身其中,确实是个驻军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