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日光,甚至春雨(73)
当然了,也可以是肖明宇。
但是沈之考虑到肖明宇可能不会允许自己拙劣的手艺把他画成一只丑丑的鹿,所以她从来都是偷着画。
不告诉别人。
这是沈之的秘密。
作为自己的唯一指导老师,栾晓伟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秘密,所以栾晓伟也一直很抗拒成为沈之画里的鹿。
“倒不是因为我讨厌鹿这个生物,主要是你画的也太丑了,我哪有那么丑?”栾晓伟指着主角鹿旁边的鹿说:“这只我感觉更像短脖子的长颈鹿啊...那一只,更像没毛的河豚。话说沈之,你笔下的小动物,除了不具备那个小动物本身所具备的特点之外,具备其他动物一切的特点...你居然可以一次性画出这么多形态各异的四不像来,好神奇,我觉得也算是你的一个天赋点,要不然你就专攻画四不像吧...”
沈之又想到她和栾晓伟的友谊,也被擅长胡搅蛮缠的自己踩得稀碎。
她记得上一次吵架最后,栾晓伟的眼睛翻红地对指着沈之说:“沈之,我对你,对我们的友谊,都是全心全力的呵护的。你要是非要觉得我就是想借着你往上爬,也随便你,我不在乎!”
然后负气离开。
沈之感觉自己就像薛文描述的那样,就是一个又废又傻的人。
没有特点,没有特长,没有朋友,没有恋人,甚至连糊口的工作都要没了。
沈之蹲在地上,把自己画的关于小鹿的画全部找出来。
她一共花了六幅小鹿画。
沈之看着看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一大滴眼泪掉到了小鹿的脸上,画板吸水,小鹿的脸发生了一些微小的扭曲。
沈之的情绪总是这样,崩溃的莫名其妙,来的汹涌澎拜。
她也不知道这一次压垮自己的,是因为肖明宇的冷淡,还是因为灿灿的新闻,或者是因为自己这些被人群嘲的画,和好朋友栾晓伟因为自己伤心的样子。
沈之想起她小时候看到沈爸爸喝酒,特别好奇。
沈爸爸偶尔会趁着沈妈妈不在的时候,让沈之抿一小口。
然后看沈之被辣的小脸通红哈哈大笑。
“爸爸,你为什么要喝这种玩意啊?”小小的沈之趴在桌子上托着腮帮子问爸爸,“这酒也太难喝了。”
“不难喝,酒再辣,也没辣过心酸。”沈爸爸似乎是想到自己被沈妈妈骂的场景,有些心酸。
“你的心很酸吗?”沈之继续问,“为什么要心酸,因为妈妈骂你吗?”
“不只是你妈妈老骂我,其实人活着就是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们为了坚持自己的坚持,就要背负很多东西。可是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守不住。那些坚持啊,奋斗啊,执着啊,都像笑话一样。”
那一天,沈之觉得形象一直是个温和的爱家的好男人形象的爸爸,有些悲伤。
但是爸爸随后喝了一口酒,然后就神色如常的看电视节目去了。
沈之又想到她小时候背古诗,读到: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诗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讲出来自己的愁呢?还要拐弯抹角地说天气好凉,这样就能显得自己特别有文化有深度是吗?
这些年,沈之渐渐明白了词人的意思:人世间总有很多情绪,是无法用苍白的语言描绘出来的。
心中有着千千结,到头来,嘴上却只能嘟囔一句:早点睡。
人和人其实都差不多,谁也没比谁好多少,谁也没比谁高贵。
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的悲哀也不算什么悲哀。
沈之把小鹿画板重新整理好,擦了擦眼泪,坐回沙发。
别矫情,沈之。
沈之看电视的时候,心里一遍遍重复这几个字。
回南天
80.
沈之在家里无所事事了一阵子,某天,收到了灿灿的一则消息:有空吗,出来吃个饭。
沈之不明白灿灿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和自己吃饭,她回复:我和肖明宇已经没联系了。
灿灿大概又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关于自己和肖明宇的八卦,吃醋了。
沈之猜测。
灿灿回复:那不重要,我想给你介绍个新朋友认识一下,我保证你会很开心的。
沈之虽然还是不明白灿灿想干什么,但是她还是赴约了。
她急匆匆地到了饭店,推门进单间后,发现一个和灿灿差不多高地一个女人,站在门口。
那女人见到沈之很高兴的样子,“请问是沈之女士是吗?”
沈之一愣,点了点头。
“您好?”沈之和对方打了一个招呼,虽然她还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快请进。”女人帮助沈之推开了厚重的单间门,灿灿正坐在餐桌前玩手机。
“哇,你终于来了,坐。”灿灿笑意盈盈地冲沈之说。
沈之这才明白,灿灿这是来给自己牵线了。
“我在网上,看到一些你的画,我觉得你画的很有灵气,就想到了刘大师。你们的画风格也很契合,可以多沟通交流。”
沈之听着灿灿泉水一样地声音在房间里响着,她又想到自己的画在网上被人嘲讽的那些话语。
她的眼眶有些翻红,“我就随便画一画,和大师差距肯定很大,我没有受到过系统专业的训练...”
沈之小声嘟囔道。
“沈之,你认识她吗?”灿灿用西餐刀切了一块眼前的牛排,动作优雅地在小口咬食,然后问沈之。
沈之抬头看了看那位气质优雅的女士,摇摇头,“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