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笙箫(100)CP
墨玉笙玩兴正浓,又顺下了一把桂花,打算掖进元晦嘴里,不料碰上元晦目光,被他那“我乃白玉花,任君多采撷”的表情瞬间给震清醒了。
他将桂花攥在手心,匆匆转过身去,抛下句“不早了,回屋吧”,大步向前。
元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低头嗅了几口桂花香,又学着墨玉笙的样子摘了几粒桂花,放在嘴里咀嚼,甜中带涩,满口留香。
元晦回到客栈,像中了邪一样捧着根桂花枝左顾右盼,时不时凑近嗅上两口,或是拨弄几下,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托着腮,模仿起墨姓采花贼的口气自言自语道:“素闻白玉美人,妙手成雕。”
可惜语气模仿地惟妙惟肖,那股风流劲较之某人,差远了。
就这么自娱自乐到子夜,直到桂花不堪其扰被熬枯了细蕊奄奄一息的,元晦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他从怀中掏出个香囊,是早先落在菊花坳的那只。
囊身老旧,有被人重重搓洗过的痕迹。
元晦捏着香囊,倒出了大半的安神散,小心翼翼地给桂花腾出块空地,将香囊装得满满当当的,方才熄了灯,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床。
枕边的桂花萦绕鼻尖,慢条斯理地在黑暗中散发着脉脉甜香。
是夜,元晦如愿以偿地……失眠了。
第60章 硕鼠
翌日清晨。
墨玉笙抬眼便瞧见元晦眼下两抹青色,当即问道:“怎么,新配的安神散不起作用了?”
元晦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没……地生,我认床。”
墨玉笙正沉浸在“怎么越活越娇贵了,还认起床来了”的疑惑中,冷不丁被元晦扔过来的话炸了个措手不及。
“对了,师父昨日去了哪里,那么晚才回来。”
墨某人半斤鸭子四两嘴——全身上下就嘴硬,从这张嘴里是万万吐不出“我踏遍半个芍药镇,去修一根竹箫”那样的软话。
索性他脑子转地极快,短暂地心虚过后,一本正经道:“我去探了探路,顺便询问了一下有关五毒山的传闻。你师父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不打无准备的仗。”
两人各怀心事,走出了客栈。
天色阴郁,下起了牛毛细雨,两人各牵了一顶蓑笠,混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
临近北郊,人烟逐渐稀少,再往北二十里,草木葱葱,杳无人迹。
两人足不着地,一路向北,抵达江边。
江雾迷蒙水汽浓,一江之隔的五毒山身披朦胧烟雨,亦真亦幻,若不是传出那吃人猛兽的传说,真像一处人间仙境。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眼神,飞身而起,一前一后踏上江面,疾行在云雾缭绕的碧波上,江风掀起两人猎猎长衫,借着雾气,将两人推入对岸的无人之境。
五毒山听着凶险,山色却极其秀丽。
沿途草木青翠,不时有流水潺潺,偶有几声鸟兽低鸣,比起寻常山林竟还要美上三分。
墨玉笙闲来无事,随手捞下一根狗尾草,捏在手里把玩。
这狗尾草一人高,草穗比胳膊还长,轻轻一碰冠毛纷飞。
他自觉新鲜,拿在手里晃晃悠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草穗时不时扫过元晦的下巴和额鬓。
元晦不躲不避,耐着性子,由着他玩闹。
随着二人深入山谷,一些奇珍异草逐渐冒头。
随处可见的蕈子散落山间,或是红得发紫,或是蓝得发绿,颜色光怪陆离不说,个头清一色没过小腿,个别的居然高过五六岁孩童,让人在赏心悦目之余也生出些许毛骨悚然。
两人在山林间足足穿行了两个时辰,别说七姑的影子,连根毛发都没见着。
元晦忍不住问道:“师父,五毒山延绵数百里,千峰万壑,你我这样寻下去,岂不是大海捞针?”
墨玉笙抛下几乎被薅秃的狗尾草,道:“慌什么,有你师父在。”
他静静站立了一会儿,忽地伸手迎风一握,带下撮绯色茸毛。
那茸毛在墨玉笙手中极其轻微地颤了颤,好似活物般,缓缓缩成了一团。
元晦曾在神农谷待了数月,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他脱口而出道:“毛芒乱子?”
墨玉笙点点头,“这东西可是神农谷的特产,除了七姑,没人能将它带出谷。”
元晦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遂追随毛芒乱子的踪迹,逆风而行,约摸一个时辰,抵达乱子林。
毛芒乱子感知到有人靠近,缓缓后退,让出了一条小道。
墨玉笙拉过元晦的手腕,半真半假道:“跟紧了。入了这乱子林就如入了流动迷宫,只能碰运气。运气好几个时辰内可以出去,运气不好恐怕骨头都得烂在里面。”
五毒山的毛芒乱子较之神农谷的更加高大,花穗也更加蓬松,花冠交错,几乎将天空遮去大半。
天地一色,混沌不分,不知去处,遑论归途,换作旁人大概早已如枪头上的麻雀——吓破了胆。
这二位倒好,一位玩性大发,接连将毒爪伸向周遭生灵;一位魂不守舍,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腕子上的那点温热上,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某人牵着走。
大概托墨某人辣手摧花的福,毛芒乱子不堪其扰,着急将这泼天的祸水送走,不到一个时辰,两人竟然走出了乱子林。
便在这时山风平地起,将稀薄的雾气拢作一块,更有源源不断的雾气横空出世,悄无声息地涌向二人,浓到极处,只能隐约辫出一步以内的事物。
两人几乎肩贴着肩,在一片死寂中,一步一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