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笙箫(15)CP
墨玉笙:“……”
元晦:“我就瞒了这两件事,都坦白完了。该你了。你……是谁?”
墨玉笙习惯性的摸向酒樽,微微愣了一下,换成茶杯,喝下几口青梅汁。
墨玉笙:“我十三离家,浪迹江湖。在仓山山脚遇到个乞丐,学了一身武艺。我至今不知道那乞丐姓谁名谁,也再没见过他。后来我在扬州街头浪荡,与姜悦卿前辈结缘,拜他为师,跟着他进了神农谷,遇到了你慕容叔。十七那年,随他一道出了谷,在京城创立羽庄。二十一那年去苏州游湖,阴差阳错遇到了你。”
墨玉笙垂下头,没眼看元晦。
他这话,虚虚实实。
刨开人名、地名、时间,剩下基本没几句实话。
他油腔滑调惯了,说起鬼话就如吃饭喝酒一样自如。不过,人饭吃撑了,胃疼;酒喝大了,肝疼;鬼话说多了,心虚。
坦白来说,墨玉笙也想对元晦实在一把。只是他连墨玉笙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从哪里去抓一把实在?
他姓墨,单名一个“遥”字,是北寒神掌传人墨覃盛之子。
他不曾遇上什么乞丐,离家在江湖飘的那些年,自己倒是落魄的像个乞丐。
他属于老天追着赏饭型。长相是赏赐的,天资也是赏赐的。墨覃盛练了十年才领悟的北寒神掌,他用了不到一年,还无师自通的自创出一套迷倒众生的疏影残雪掌,耍起来,流风回雪,早年间不知撩拨了多少江湖儿女。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十九那年,他想念一口杏花春,将羽庄甩给慕容羽,回了一趟山西墨府,过了一顿酒瘾,为墨覃盛挡了一剑。剑尖被人抹上茴梦香,落下这副毒身。
而斩剑下毒之人,正是苏令。
元晦很安静。
他背光而坐,身子笼在一团阴影下。
绝世高手,神农弟子,羽庄东家,哪个身份单拧出来都是他可遇不可求的,哪个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
元晦抿了口青梅汁,轻声道:“那日我对师父说,不要丢下我一人,是句玩笑话。你别当真,我现在收回。”
夏虫聒噪,轻易就掩盖了他的声音。
墨玉笙没听清,“嗯?”
元晦笑笑,“我说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元晦收拾了桌椅,起身出门。他在门口停住,回头看了一眼。
灯下那人美的像幅壁画。元晦却觉忽的一阵恍惚:这人是谁?
他的师父是个四六不着调的浪荡子,好与美人眉目传情,却从不逾矩;他有时烂泥扶不上墙,可即便喝的伶仃大醉,有病患上门,他也能垂死病中惊坐起,像个没事人似的给人号诊把脉;他得过且过,却会细心的为元晦去求一个香囊。
……
他平凡,强大,是元晦伸手就能触碰到的真实。
可眼前这个人,完美得近乎虚假,还十分可恶地鸠占鹊巢,把他的师父给挤走了。
元晦叹了口气。
他悲哀地发现,即便如此,他对眼前之人,也提不起一丝恨意,连丝怨气都没有。
翌日,慕容羽一大早来墨宅抓人。墨某某惯常食言而肥,他得赶在某人作妖前将他五花大绑,免生事端。
墨玉笙不情愿的睁了眼,心想:嘴真是碎啊,比窝在草堆的夏虫还聒噪。
他无意间扫过对面的木床,忽然想起元晦昨晚来过,好像还躺在了这里,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来着?
茴梦香多年的蝉食鲸吞令他体力江河日下,精力大不如从前,昨日又被元晦带进屋的安神散给熏了个半死,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几乎没听清几个字。
墨玉笙问道:“元晦呢?”
慕容羽随口道:“在灶屋给你这没心没肺的做早点。”
一句话将墨玉笙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搅成了一锅糊粥。
墨玉笙没好气道:“你才狼心狗肺,人面兽心。”
两人一路掐进堂屋,正巧碰见元晦端来两碗阳春面。
这面卖相极佳。面是面,汤是汤,配上一把提色的碎青菜和一个元宝形的荷包蛋,色香味俱全。
元晦捻了捻被烫的有些发红的手指,笑道:“来的正好,刚出锅,快吃吧,一会儿该坨了。”
两人乖乖闭了嘴。
慕容羽拿起筷子就要开动,被元晦一把叫住。
他将二人面前的碗做了个对调,“这碗是前辈的,那碗是师父的。”
两人一头雾水。一样大小的碗,一样分量的面,还分什么你我他?
墨玉笙提起筷子,捞了一把,瞬间就懂了:自己手里的是一碗长寿面。
他一抬头,目光与元晦撞了个满怀。
元晦眼底带着笑意,“嗯,没错,是碗长寿面。这月十五是师父的寿辰。本想好好过来着……反正没几天了,就提前给你过了。”
一句暖心的话,化成三把锥子,戳向三个人心窝。
慕容羽被流矢所伤,开始自我检讨起来。想了一圈,觉得自己有那么点“法海”的意思,一脚插在这对师徒中间,把人生生分开。
一念至此,口中的面,不香了。
墨玉笙似乎是不受影响,一口气将长寿面吃了个干净,连汤都不剩。
元晦呆呆的看了好一阵。
他收了视线,从怀里摸出个荷包,递了过去。荷包巴掌大小,工整干净,表面没有多余的刺绣,只是在右下角刺了一个小小的墨字,像极了墨玉笙的字迹。
元晦道:“时间太赶,想不出该送什么,就连夜缝了一个荷包。做工是粗糙了些,师父将就着用吧。”
墨玉笙端着一张四平八稳的脸接过荷包,飞快的扫了一眼,飞针走线精细,连个多余的线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