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11)
谢胧心下不安,忍不住说道:“若是何师兄此时不告知我,等到来日,谢家举家丧命,只怕会来不及……”
何茂丘骤然抬眼,深沉内敛的眼底透出一丝惊诧,低呵道:“慎言!”
看着何茂丘的反应,谢胧心下明白过来,只怕何茂丘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大概。父亲一向将年少丧父的何茂丘视作亲子,眼下谢家出了事,托付给何茂丘倒也合理。
只是,往日与谢家往来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独独托付给了何茂丘
谢胧心下焦急,无意识攥住了何茂丘的衣袖,追问道:“我是阿爹的女儿,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为什么何茂丘能知道,她却不能知道
她才是谢家的女儿,不是吗
“谢娘子。”何茂丘的母亲拿着干衣裳走进来,视线掠过她的手,轻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热水已经兑好了,先泡泡热水换身干衣裳吧,此时切勿惹了风寒。”
何茂丘连忙起身,后退一步。
“快去吧。”他也催促道。
在两人的注视下,谢胧只好点了点头。
热水加了生姜艾草驱寒,谢胧泡得好受了不少,放空思维回忆梦境里的一切。按说,谋逆这样的罪名,是要拿出具体的证据来的,偏偏梦里谢家是被直接定了罪。
所有人对此讳莫如深。
再说了,父亲不过是个清贵的翰林。
虽说有几分名声,实际上却没什么实权。就是想谋逆,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背上谋逆的罪名
谢胧趴在浴桶上,蔫蔫地叹了口气。
但也没一会儿,她便强行打起精神,起身穿好干净的衣裳,擦干头发。
推开门,何家母子正在正屋里坐着说话。察觉到她出来,便下意识朝着她看过来,何茂丘连忙起身说道:“师妹早些安歇,若是要什么,尽管和我母亲说便是。”
说罢,他起身朝外走去。
谢胧说:“何师兄,我有事相求。”
何茂丘步履顿住,回头看向她。
“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何茂丘的母亲上前牵起谢胧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温声劝说,“先休息好,等白日里才能打起精神应付事情。”
谢胧固执看着何茂丘,屈膝行礼。
何茂丘微微蹙眉,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无奈。
记忆里总是含着笑、不知愁苦的小姑娘好像在一夕之间长大了,在他面前也透露着几分忐忑不安,看着令人不忍。
“……”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触及母亲的目光,又沉默了片刻。
但也只是顷刻间,还是点头道:“好。”
“劳烦母亲为谢师妹煎一碗姜汤。”何茂丘目送欲言又止的母亲走向厨房,才重新看向谢胧,“老师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要让师妹掺和进来。”
“谢家举家入狱,我一个人独善其身……”
“何师兄,阿胧不是这样冷血的人。”
自己的父母获罪入狱,身为子女却得以保全,若是还不能为父母奔走……换做是谁心内也不会好受。
何茂丘在心内叹了口气。
但饶是如此,他却并没有打算退让,只说:“并非是别的,而是老师与我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无需师妹忧心。这件事并没有那么严重,师*妹,你且安心便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谢胧应当松口气才是。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眉头蹙起,神情添了几分紧张,好似并不信任于他。
可他怎么会骗她呢
何茂丘只当谢胧受了惊。
“谋逆的罪名,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能洗刷”谢胧压低了嗓音,目光殷切,“何师兄,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何茂丘惊愕失色,看向谢胧。
谢胧不闪不避,迎上了他的目光,“谢家既非重臣,也非边官,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能与谋逆惹上干系!”
何茂丘厉声问道:“谢师妹,这是谁告诉你的!”
“难道是齐郁!”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
见谢胧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自己,何茂丘心下不由思索起来。这件事发生得突然,谢胧又是女眷,能得知消息的渠道,只有可能是齐郁。
齐郁竟然将这件事告诉了谢胧。
方才他迟迟不愿停车,难道是借此要挟谢胧
齐郁竟然下作至此!
想起从前在谢家时,意外撞见的画面,何茂丘忍不住心下警惕起来。他看向眼前不谙世事的少女,不由提醒道:“这案子虽转到了刑部,齐郁却触及不到关键,你切勿被他蛊惑……”
“我自己猜到的。”
谢胧再度强调道:“谋逆是大罪,绝没有那么简单洗脱。若是何师兄将知道的信息告诉我,我们尚可以商量,总比师兄一个人为之奔走要简单。”
何茂丘并不相信这是谢胧自己猜到的。
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强迫。
但他和谢宇一样,还是不希望好不容易被摘出来的谢胧,又卷入这件事。
“此事你知我知,不要再提。”何茂丘道。
谢胧眸光坚定,问道:“和阿爹有关,对不对!”
“韩修文今夜想将我掳走,从我这里查探消息。何师兄,你若是不现在与我说明白,等到别有用心的人查出消息,只怕来不及了。”
何茂丘一惊,连忙问道:“韩郎君可有欺负你!”
难怪谢胧如此狼狈,竟然像是在泥水里滚过一遭似的。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这件事确实如谢胧所说,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背后牵扯到的人只怕暗中已经盯上了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