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以身侍狼[gb](114)

顾晚辰惋惜道：“不然，何至于等到这一刻。等到你为他不顾世俗礼教，穿上这，嫁衣？”

那鲜红的衣衫简直令他作呕。

只一瞬间，沈奉雪身上的礼服便化作齑粉，露出里面的白色的里衣。

可沈奉雪依旧动也不动。

“你看看你在做什么！！！”顾晚辰怒极，伸手捏住顾厌生的脖颈，“这个祸害！师兄，你扪心自问，自打她入了青隐，是不是一直在闯祸，多少门派因她而亡，多少修士因她丧命，多少生灵因她灰飞烟灭！”

“如今，你看看你自己，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的心里还有天下生灵吗？你的大义、你的道心，还在吗？”

“因为一个魔头，你居然还动了真心，真是太可笑了。你不是修的无情道吗？”

顾晚辰毫不留情讥讽道：“师兄，你如今这番情深意重的姿态，真是令人作呕。”

过了几息，沈奉雪才动了一下，似乎开口说了什么，可声音太低，太弱，几不可闻。

他的灵力已经耗尽，整个人苍白如纸，撑着地才费力站起来，甚至踉跄了几步才稳住。

顾晚辰上前扶住他，却被一把推开。

他一个人，站在高处，穿堂风掠过，白衣长发随风凌乱，像孤魂野鬼一般。

被羞辱的怒、被指着鼻子骂的愧、连累顾厌生为他犯下滔天大祸的悔……百般滋味揉作一团，几欲碎掉。

道在哪里？

情在哪里？

恍恍惚惚，分不清楚。

众人都围着他，看着他，戒备着他。

终于，沈奉雪开口了，他嘶哑道：“顾厌生犯下滔天罪行，罪不容诛，我身为师尊，助纣为虐，同流合污，更是罪不可恕。”

顿了一下，他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也该由我而灭。只是，通天之柱契约已成，今日违约，可曾想过后果？”

有人小声道：“若是违约，便是要日受焚心苦，身坠九重渊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来时备受鼓舞，想着此身何惧，可到临头，还是有人惧了。

顾晚辰冷呵一声，扫视众人道：“诸位以为，此刻退出，通天之柱的契约便应不到身上么？既已在局中，便没有回头的余地。”

“师兄，形势如此，你还要做什么？”

沈奉雪轻笑了一下，只觉有些荒唐。

笑他自己，也笑所有人。

两族为何不能共存？

为何非要你死我活。

魔族也非生来就是魔族，修真者心中也非全是公道。

魔族新生的幼儿，与其他族类有何区别？

他看着下方凛凛的寒光，一时分不清竟孰是孰非。

或许都对也都不对。

或许人人都对，因为每个人都有立场，唯有他，似乎没有任何立场。

不对，的确是他错了。

如不是他，世间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于两族而言，他应该都是个祸害。

他该俯首认罪。

“沈奉雪，我若是你，此刻早就羞愧自裁了，哪里还有颜面茍活。”

“自裁？那就太便宜他了，诸位难道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吗？为了复活他，顾厌生那魔头杀了多少人！屠了多少城！毁了多少宗门！！！我们哪个人的亲人，没有因他丧命！！！”

“对，这么容易就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那要这么办？”

“不如，我们每个人都轮流折磨他一番，如何？”

“好，此法甚妙！待好生折磨他一番，再送他上路！”

“呸，他爷爷的，老子连通天之柱的契约都违了，想到今后还要受罪就恶心，这口恶气，老子必须要出！”

顾晚辰走近沈奉雪，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道：“师兄，听到了吗？只要你愿意求我……”

沈奉雪往后退了半步，神色未变。

顾晚辰那张冷面，瞬间扭曲了一下，他抓住沈奉雪的手腕，压抑着怒意道：“委身在她身下的时候，师兄也像现在这般有骨气么？”

“怎么，你说这些话，是对我有那种心思吗？”沈奉雪勾起一抹浅笑，倾身凑近他，见他脸都青了，才呵呵笑起来，一把推开顾晚辰，走到众人前。

“一切由我始，也该自我终。诸位，请。”

他献祭一般，敞开双臂，等待着众怒加身。

白衣如雪，马上，这上面就要开满红花。

“且慢。”一道声音沉寂而起，一直冷眼旁观的净善看向脚下的某处，缓慢道：“真正的祸首不是在此吗？”

那里，乍一看以为是一滩红泥，实在是蜷缩到了常人不能做到的程度。

细看，才能看出来那是一个人。

净善左手一摊，指向地上，道：“诸位，请吧。”

场面默了一下，没有人有动作。

净善端着慈悲佛面，往后退了两步，让出更大的空间。他看向方才还从容不迫的某人，此刻面上血色尽失，肤色白得几乎和衣服一样了。

像是被紧绷到极致的琴弦骤断，利刃出鞘。

一切发生得来不及反应。

顾晚辰只觉眼前一闪，再看去，一柄利刃直直插在沈奉雪的后背，他扑倒在地，牢牢护着怀里的人。

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挡，握着柄剑的手颤抖了几下，再次握紧，积蓄了力量，用力一转，便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让开，快让开啊！

顾晚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了第一剑，就有第二剑，就会有无数剑落到他身上。

为什么要护着她，快让开啊。

让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