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宿敌复活后(177)
“没有。”
“你在流岩城见过类似的箱子吗?”
贾斯珀思考了片刻:“我没有印象了。”
“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贾斯珀惊异地顿了顿,漫长的一拍停顿后,他无法自控地给出答案:“小时候我经常会做一系列连贯的梦,在梦里的时候我确信那都是真的发生过的事,但等到醒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我读到,如果曾经被施过修改记忆的法术,就可能会有类似的情况。
“所以是的,我怀疑过我遗忘了某些事,但我没有试图探究。”
“为什么?”
“我在这座城堡里长大,接触的人都受过严密调查和挑选。能清除我的记忆的人……不是潜伏得无比成功的敌人,就是家主本人。而那时候我对母亲、也对流岩城的防卫颇有信心,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贾斯珀哂然垂眸,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两弯浅淡的阴影,与失眠的青色混在一处。
“如果是伊利斯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相信她的判断。”
阿洛沉默片刻后道:“我没有别的问题了。”语毕,他便破开药剂瓶口封蜡,仰头将一管诚实药水一饮而尽。
换贾斯珀发问:“叙述事情经过,从你和迦涅失踪开始讲起。”
阿洛将背脊往墙上靠得更多了一些。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深呼吸,又清了清嗓子,这一套循环来了三遍之后,他放弃了:“比起讲述,让你直接看我的记忆更加方便。”
※
贾斯珀和阿洛脸色都很糟糕。
一个身临其境体会绝望,另一个又重新走了一遍无法改变结果的流程。
病弱的棕发青年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推门离开房间,忘了拿平日里随身携带的手炉。阿洛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他甚至没有看向门边。
他直愣愣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任由窒息感扼紧喉咙,忘了自己还需要呼吸。
良久,仿佛确认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他从背脊到脖颈蓦地佝偻下去,把脸埋在了掌心。
过了大约半小时,也可能更久,贾斯珀回来了。
“传承彻底消失从另一个角度看是件好事。”他直入主题地宣告。
阿洛缓慢地直起身看着来人,好像发现了某个陌生的新物种。贾斯珀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恢复状态,又变成一贯的样子。无法理解。
贾斯珀忍耐地吸了口气,就当没注意到阿洛怪异的眼神,继续说下去:
“传承的力量不会回归家族圣地,这意味着看守的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迦涅出事。可以追溯到大灾变年代的传承大都潜藏着神话生物的精神,而且祂们会复苏……”
贾斯珀摇了摇头,似乎只是将这件事说出口就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他无法使用魔法,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对魔法一无所知。在魔法史和各种杂学知识上,他的造诣甚至可以说远胜绝大部分法师。
他越说越难以控制情绪,语速加快:“这件事如果传开……我都不敢想象会引发怎样的动荡。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幽隐教会和传火神殿都不会干坐着什么都不干。
“如果他们坚持要死守玻瑞亚的秘密,那么在有机会找到那个内应之前,奥西尼家、你、我恐怕都会人间蒸发。”
阿洛对此反应平淡。
确切说,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贾斯珀刚刚平淡地对他指出,中庭里堆了一个雪人,每年都有的那种,所以连起身一探究竟的好奇都不会有。
贾斯珀终于忍无可忍:“沙亚,你听好了,你不是这间房间里唯一悲伤痛苦的人。但打探教会的态度,决定是不是要将传承变质苏醒的事散布出去,还有寻找持有另一个箱子的那个人……这些事都必须有人去做,现在,立刻。所以你也必须立刻振作,集中精神。
“艾泽已经不在,了解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到过其他世界的人只有你,而且你不是一直声称要活用异界知识吗?之后有你派用处的时候。”
阿洛仰头盯着天花板边缘的龙鳞雕花,听贾斯珀讲了一会儿,突然喃喃地说:“之前我竟然从来没发现,你们兄妹其实在许多地方非常像。”
贾斯珀闭了闭眼,生硬地命令:“闭嘴。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阿洛闻言笑了,并没有为自己辩护。
贾斯珀久违地体会到了强烈的无力感。他从来就和阿洛·沙亚不对付,从根本上的合不来。他揉了揉眉心,加重咬字:“我刚才说的——”
阿洛没让他说完,锋锐的词句让他有那么一瞬仿佛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一切正常:“我很清醒,也听到了你刚刚说的每句话。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哦,那就算了。我可能看上去心不在焉,也确实不在意你说的所有事。”
他环顾四周,又看向窗外的雪山与冰峰,声音轻飘飘的:“历史悠久的名门的未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之前醉心的研究都变得很没意思、没有用处了,不管是奥西尼家,还是尼西奥家要灭亡还是垂死挣扎,我当然更加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他喑哑地连声笑起来:“实话说,现在我对玻瑞亚的死活都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