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师尊错当道侣后[女尊](242)
这时, 一旁就有个神官, 连忙赶过来告罪。
“三殿下息怒。”他道, “这是前几日,大司命收留的一个孤女,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导,请您不要怪罪。”
“那便不该放出来,撒泼伤人。”
“是,往后再不会了。”
青栀望着手臂上被抓出来的血痕,还要再说,却被星晓拦住了。
“罢了。”她道,“既然是老师发的善心,何必跟孩子一般见识。我进去见老师了,带她下去吧,也不必太过苛责,慢慢教就是了。”
“多谢殿下。”
神官施了一礼,去牵女孩的手,低声道:“小风,不要胡闹,快走吧。”
小女孩脚下却不动,反而仰起头来看着她,“你就是那个三殿下?”
“如何?”
“你不过是个杂种,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
“……”
那神官露在外面的半张脸,都白了一白,慌忙道:“殿下,这些话我们可从来没有……”
“下去吧。”
“殿下……”
“我说,可以下去了。”
眼看对方惶惑不安地,将那犹自不肯罢休的小女孩,半拉半拽地带走,星晓才放下了拦着身后人的手。
“殿下!”青栀气得握紧了拳,“那简直太不是个东西了!您为何不允许奴婢教训她?”
“只是个毛头孩子罢了。”
“奴婢瞧着,她可比许多人活了一辈子还毒。”
“无所谓,随她去吧。”
“您就是性子太好了,什么人都敢欺到您头上。”
她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自己的婢女一眼,“难道我横眉竖目,就有用了吗?”
“啊,不是……”
“她说我是杂种,莫非说错了吗?”
在她微微透着寒气的目光里,青栀终于缩了缩脖子,脸上透出不忍,声音渐弱下去:“是奴婢不对,您,您别这样说自己。”
“无妨。这些话,不可能是她自己知道的,不过是她幼童无知,当面说了出来而已。即便我有心和她为难,堵了她一人之口,难道背地里的悠悠众口,都能堵得住吗?”
她轻轻牵了牵嘴角,“所以,我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
“奴婢知道了。”
“嗯,我进去了。”
走在神庙幽暗的长廊上,星晓的脸色,并不如何愤怒。
杂种,话虽难听了些,其实却也贴切。
在她出生的数年前,天幕城彻底将鲛族攻破,那些苦苦支撑的王族和祭司,都尽数被俘虏。其中有一个鲛人王子,大约是生得实在貌美,引得她母亲一时兴致大发。
那便是她素未谋面的生父。
在生下她之后不久,他就过世了。至于其中的原因,人人心照不宣。而她作为这场不光彩的风流韵事的结晶,反倒留存至今。
据说,还是多亏了君后的一句话。
彼时他抱着襁褓中的她,道:“这孩子不哭不闹,怪招人疼的。怎么说,也有陛下一半血脉,养着也就是了。”
自然,这个“养着”,指的只是活着,不缺她吃穿。
尽管她也是王女,也被人尊称一声殿下,但是宫中都知道,王位一事,是从一开始就和她没有关系的。如无意外,将来继位的只能是她的庶长姐,星华。
那是唯一的选择。
而她,与历朝历代出身低微的王女相比,还要更不如些。
鲛人这种东西,在众人的眼中,其实不大被视作人,而更像是一种兽,一种漂亮的玩艺儿。
这些年她的身份尴尬,可想而知。
即便陛下和君后都下了命令,不许人议论她的身世,可流言是止不住的,不但宫中人尽皆知,朝中消息灵通些的大臣,多半也有耳闻。
她早已习惯了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偶然被她撞破,脸上露出惶恐神情。
初时心里还过不去,时间久了,倒觉得也不全是坏事。
她只有一兄一姐,既然她血统殊异,不配登基,就不必如前朝一般,为王位争得你死我活。手足之间,向来相处得还算和睦。
她只等着再过几年,封王开府,不必被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闲散逍遥,度此一生,也算不错。
当然,如果她的母亲不逼着她修行,就会更好。
她收敛了思绪,如常踏进内殿,对着那个威严挺拔的身影,恭敬道:“老师,我来了。”
这一年的神庙,还是端庄肃穆的修行之所,并不如后来,被分隔成一间间囚室,关押着惊恐哭喊的人。
而母亲为她选定的老师,是大司命玄曦。
对方见了她来,只淡淡应了一声,便道:“把十日前教你的剑法,再舞一遍。”
她心中稍感忐忑,却只能答应下来,提起一口气,手中长剑浮现。
一盏茶的工夫,整套剑法舞完,她看着对面皱起的眉头,低声道:“对不起,老师。”
玄曦看了她片刻,才叹了一口气。
“你的心不在修行上,又如何会有进益。”
“是学生愚钝。”
“你问问你手中的剑,你究竟是愚钝,还是根本就在排斥它?”
星晓低下头,默不作声。
月升剑,是她母亲赐给她的,名匠铸造,通身嵌宝。然而,即便勉强成为了她的命剑,也始终与她难以磨合。
此刻,它仿佛听懂了玄曦的话,发出一阵轻轻的嗡鸣,似乎委屈。
她手一松,令它遁回到血脉中,不许它再出声,将眼底那一抹厌恶深埋下去。
此剑的名字,正应了她母亲希望她做的事。
她讨厌出海,讨厌去寻那一轮永远寻不到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