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过速[破镜重圆](136)
季枫泽紧盯着飞速跳动的楼层数字,忽然大步向她走过来,用力握住她的双肩。
“时鸢,如果……”他艰难组织着语言,“如果你发现,有人一直以来都在骗你,你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你会怎么样?”
时鸢诧异于他的突兀发问,却仍是答道:“我会非常生气,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
她本着试探的心思,特意加了一句:“就算是你也不能例外。”
今天的季枫泽实在是过于反常,时鸢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会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但他垂下眼的时候,眼底似乎蒸腾起一层朦胧而潮湿的雾气。细微的挣扎转瞬即逝,快得像是时鸢的错觉。
终于,他扯着唇角,极轻极低地笑了一下。
“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时鸢从他的笑里,解读出了苦涩的意味,心底的不安被成倍放大。
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停靠在顶层,季枫泽再度捏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推开了面前紧闭的大门——
骤然明亮的光线刺得时鸢稍稍眯起眼,展现在她面前的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世界。
厅内灯火通明,精致的水晶吊灯反射出璀璨光芒,倒映在盛着香槟的高脚杯中。衣冠楚楚的男女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轻声攀谈,谈笑中推杯换盏。
时鸢就像误入舞会的灰姑娘,在季枫泽的带领下穿过一路衣香鬓影,直奔酒会中央、位于核心的几人。
隔着财富和地位的差距,她不会傻到认为自己认识他们,只是莫名觉得其中一个背影有些眼熟。
他显然是这次酒会的核心人物,时鸢越靠近他,越能感受到周遭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即使处在众人瞩目之中,他依然透出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动作中夹杂着一丝烦躁。
离得近了,时鸢能够听到几人谈话中的只言片语。
“今天是什么场合,你还冷着一张脸,是故意让我下不来台吗?”
“我很忙,没有时间在这里虚与委蛇。”
“……你是要气死我?你康叔叔的女儿有什么不好,配你绰绰有余!* ”
“是吗?那你娶好了。……哦,忘了还有吴姨,不知道这次,吴姨是不是要心甘情愿伏低做小?”
时鸢听了不禁拧起眉,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刻薄了……
但季枫泽并没给她多余思考的时间,她就那样被带到了不属于她的位置,像是陷入笼中的雀鸟,与纸醉金迷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听见季枫泽分别称呼他们:“爸,妈。……哥。”
时鸢惊愕抬眼,视线扫过神情各异的中年男女,正对上最后那人的目光。
她见到了一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尤其是此时,此刻。
四目相对。
陈朝予的瞳孔微微睁大,双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季枫泽已经率先有了动作。
时鸢动弹不得,眼看着他不知哪里摸出一枚朴素银戒,不容分说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银戒并无款式,甚至有几分古旧,但就是与她的指节意外贴合。
时鸢心中有了个难以置信的猜想,但变故发生得太快,令她根本来不及拒绝。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朝予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眸中闪动着难以压抑的失望和怒气。
季枫泽的脸上挂着天真而残忍的微笑,郑重其事地向他们介绍。
“这是我的未婚妻,带来给你们看看。”
第60章 逃亡(修)
时间仿佛停滞了。
时鸢耳畔嗡鸣作响, 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在说什么?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被她丢进医学院喷泉的戒指,怎么会出现在季枫泽的手里?
她倾心相待的朋友,无视场合理直气壮地说着谎话, 一开口就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时鸢忽然发现, 和他相识相交四年的友谊,在今夜全然变成了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或许从一开始,在茫茫人海中的相识就不是偶然,而是蓄意接近、蛰伏,直至今日。
可如果是这样, 那些抒发灵感、碰撞想法的交流算什么?那些互相鼓励、挑灯奋战的夜晚又算什么?
到了此刻,她终于读懂了季枫泽眼底的不忍,以及他想说却再也无法说出口的话。
“抱歉。”
可道歉有什么用呢?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那么站在她面前的另一个人呢?
时鸢不知道陈朝予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以什么样的心情,说着“想她”。
他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 甚至两小时前,她拍下会场发给他的时候,他也许正巧路过。
他明明知道她要去京市, 却没有向她透露一星半点自己的行程, 是为了隐瞒吗?怕她发现她的存在仅仅是供上位者俯视和取乐的玩物?怕她知道原来他与康乐纯联姻根本就是木已成舟、难以改变?
他不愿意,可他还是专程来了, 这就是答案。
甚至他明明知道季枫泽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他从未直言,任由她成为兄弟之间争抢的砝码。
这就是时鸢在他心里的位置。
无力感深深攫住了她, 刻意遗忘的过往仿佛有了实感,化作阴影再度降临。
时鸢开始痛恨自己。
是四年前的痛苦还不够深刻吗?竟然轻而易举又相信了同一个人, 才会给他再一次伤害她的机会。
她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
就这样吧,她本就无心介入他们之间的争夺, 就像到了午夜零点,水晶鞋和南瓜马车都会消失,她怔怔低头,才发现原来自己始终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