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悬月(20)

音乐声戛然而止，世界瞬间清净了。

姜南突然为在场众人宣布了一场额外表演，随即就对奚月使了眼色。

乐池里的表演者识趣地给她腾了位置。

奚月坐到钢琴面前，全场灯光暗下来，只有一束白色灯光打在乐池里，独独照亮了她，照得她发丝轻盈，眼眸如星。

正好白色流苏配饰的裙子和暗红的发饰与舞台很相配，多一点白太素，多一点红太艳。

她看了周围，实际上看不清人脸，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她抬起手臂，皓腕凝霜雪，缓缓落在琴键上。

舒伯特的“小夜曲”在她指尖产生，在黑暗与白光交织下流淌。

她感到久违的自由，即便在场众人作为她的观众，但至少此时此刻她看不清他们，而陪伴她的只有音乐。

与方才的嘈杂不同，此时很安静，很安心。

一曲奏罢，她缓缓起身，行了一个优雅的谢幕礼。

顿时黑暗中掌声雷动，有人起哄让她再来一曲。

姜南赶紧解释道奚月不是他请来的钢琴家，只是有心无偿为大家演奏的，让凑热闹的群众散了，该吃喝玩乐就别起哄。

“你为什么非要我表演？”她问道。

他思索片刻，意味深长地答道：“因为有人想看。”

奚月半信半疑道：“谁？”

“当然是……”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昔日同窗，本酒吧老板—在下是也。”

她自然不相信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会当真，只当他性格如此，爱开玩笑而已，索性直接无视他的油腔滑调，回到卡座那边找易安去了。

“诶，我没骗你，骗你我是……”

那个字还没说出口，他连忙捂住嘴，生怕应验。

姜南打开手机，胸有成竹地给某人发了一条消息：

别装了，就知道你会来！我看到你了。怎么样，哥们儿送的福利还可以吧？

“小奚，真是太棒了！”

易安把刚刚拍摄的视频举到奚月面前。

“你之前还从来没当着我的面表演过呢！多谢你呀—以后我来这个酒吧都能打六折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你大老远从工作的地方跑到临姚来，不去别的地方，拉上我就往这里来，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易安故作神秘，卖了个关子，然后说道：“不告诉你！”

两人拌嘴之际，不乏有别人过来搭讪，说是要请奚月喝酒，但全都被她婉拒了。

易安打趣道：“哎呦呦，看来某人一露面，上台这么表演一下，就有人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喽—”

奚月白了她一眼，低头看看时间，打算回去了。

正好消息框弹出一条消息。

（越止）：奚拒霜，在干什么

她感叹道真是不合时宜，前几天她累死累活画图的时候别人不问，现在她在“寻欢作乐”别人反倒很关心了。

于是她犹豫一会儿会儿后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正在设计院加班”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是没看到消息还是没有下文了。

易安看她神色不大对劲，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是有工作要处理吗？”

奚月放下手机，笑着答道：“没事，只是看了一眼群消息。”

就在她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提示框发来另一条消息：

“五点钟方向十米处。”

看到消息的她下意识根据对方的描述去寻找，穿过摇晃的人群，在不远处的卡座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仿佛远在天边，仿佛近在咫尺，感觉如此不真实。

他面带微笑，但总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奚月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就好比没做作业被老师逮到，当着店主的面偷东西，对看过监控的人说自己没去过……

尴尬，实在是尴尬。

若是可以，她真想立马原地消失。

到底是她过去打招呼还是等着他自己过来打招呼呢？如果自己过去要怎么开口？如果是他过来问起自己要怎么回答？

要不她不过去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也不过来，相安无事多好。

但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歪头一笑，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她愣住了，直到易安惊呼着拍了她一巴掌。

“小……小奚……那个是……越止大神吧！我没看错吧！天吶自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他了，他怎么还是那么帅！”

奚月脑瓜子嗡嗡的，易安显得比她激动多了。

越止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到她对面，倾身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看向奚月。

他首先说的是：“刚刚那一曲弹得真不错。”

奚月淡然一笑。

他接着说道：“建筑师小姐娱乐的时候都想着工作，真是敬业。”

奚月嘴角微微抽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没心没肺的易安看到他俩之间微妙的气氛和奚月紧扣的手指，大概心里有谱，于是赶紧插话道：

“那个……你好，我是奚月的朋友，也是天科一中13届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我久仰你的大名，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真巧！”

越止礼貌性地对她点头示意。

正好姜南摇晃着酒杯走过来，一脸坏笑，将手搭在越止肩上，再看了一眼奚月。

“诶！这不是越先生吗？怎么今天有空来寒舍做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没理会姜南的贫嘴，甚至压根没看他一眼。

虽然没被重视，他也不恼，顺势挨着奚月坐下来，故意靠得近一些，一边挪位置一边留意越止的反应，完全没注意到易安愤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