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悬月(39)
“我当然知道，开个玩笑嘛—”
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年轻人是他的常客，久而久之就熟络起来，能把酒言欢，说说笑笑。
姜南实在没心情听他们几个的打趣，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们打发走了。
夜生活生动而繁荣，正是酒吧来客最多的时候。
这两年酒吧的收入不错，不过于他而言，收入倒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他从小到大就没为经济发过愁。当初经营酒吧也只是选择一份自由的工作，同年轻人打交道，懒散度日。
所以他有时很不理解自己的好兄弟越止为何如此努力，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努力也没什么的，有天赋的话就发掘一下天赋，稍微加点儿力气就好。
越止偏偏又有天赋又努力，学无止境，年纪轻轻却总表现得像入世颇深的中年人一样。
可能是这样的日子太过悠闲，姜南渐渐觉得乏味，时不时感到空虚，心里偶尔竟也会生出几分惆怅来。
他举起酒杯，与视线平齐，在眼前晃来晃去，像小孩沉迷于幼稚的游戏。
忽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顺着他停下的方向看去，十多米外的吧台前，那个身影实在有些眼熟。只见她一杯接着一杯，自己倒酒自己喝，孤零零一人。
她满身奢侈品，包包也是毫无防备地扔在一边，虽说姜南的酒吧来往的人他大多都熟悉，但鱼龙混杂，谁敢保证没有眼睛盯上这位富家女。
想到这里，姜南放下杯子，径直朝吧台走去。
他悄悄靠近她，小心翼翼地确认后才大方地坐到她旁边。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没有搭理，又将面前的杯子满上。刚要抬手，杯子却被姜南一把夺过，一饮而尽。
“你干嘛喝我的酒？那是我的杯子！”
她脸色绯红，眉目间忧郁散不开。
姜南反问道：“大小姐，怎么来这儿也不提前说一声？”
“切，一个人静一静，喝喝闷酒，多了别人就没那种感觉了。”
“怎么？遇到挫折了？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失恋啦？”
“你！”徐伊叹了口气，没接话。
姜南接着说道：“越止惹你不高兴了？”
由于心事被轻易看穿，徐伊心里忐忑，表面故作傲娇，说道：“没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和别人没关系。”
“是吗？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感到失落的话，那我建议最好去看心理医生。”
“我才没病，我又不是无缘无故感到失落的！”
“那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
徐伊突然顿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陷入了姜南的节奏，差点被他套路。
旁边的姜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越止的事情我最清楚了，你平时无忧无虑，除了他，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是大小姐想要却得不到的。”
见他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徐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笑了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钢琴而不是小提琴，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变成钢琴。”
这话听得姜南云里雾里，不知所言。不过他明白了徐伊此时就是为情所困。
他安慰道：“你看你，条件不差，性格开朗，何必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
“卑微？”徐伊似是被牵动起更难过的思绪，略带哭腔道：“我原本以为他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可是直到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才知道原来面对别人他也会那么卑微……”
“别人？你说奚月啊？”
徐伊的哭腔更重了：“你知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的第一反应是她！”
姜南说道：“我们都是高中同学，越止嘛……其实他呢，他十年前就喜欢人家了……至于现在嘛……好像……应该……也喜欢。”
“那奚月呢？奚月喜欢他吗？”
“这个……我跟她不熟，不太了解，不过十年前是喜欢的，毕竟当时两学霸恋爱的八卦在学校学生私下传得沸沸扬扬，依我看，奚月如果不喜欢的话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不过后来他们很快分开了。”
讲到这儿，姜南故意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好像越止被甩了。”
徐伊犹遭晴天霹雳。
她没想到阿越竟然高中就恋爱了，还被分手！那她的卑微算什么？
原来，一个高傲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卑微，即使是越止。
“我从未见过他那么主动，被拒绝了几次还那么耐心，所以凭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像是自己珍贵的东西被别人视若无睹，就好像我们之间有一条食物链，而我是食物链底端的那个，而她，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高居食物链顶端。”
徐伊越说越激动，眼泪不断落下，吓得姜南手足无措，慌乱地掏出纸巾给她擦拭。
他喃喃道：“你怎么会是食物链底端呢？也许你在前端，只是自己没发现……”
姜南倒了一杯酒，但没喝它，而是手指蘸了酒水，在吧台台面写下几个字：
奚月
越止
他说：“奚月，越止，奚越，月止，不管横着读还是竖着读，都是他们两个。”
此言一出，徐伊更难过了，只是她不哭了，平静得叫人意外。
她说：“你知道吗，让我最难过的不是阿越喜欢别人，而是他喜欢的人跟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行事作风，身形样貌，衣着品位，都不一样，这才是最绝望的。”
姜南补充道：“越止那家伙和奚月本来就挺像的，一样理智，一样沉闷，一样目标清晰，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只是在我看来，那样的生活太累了，他们乐在其中，我却不行，我追求自由自在，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