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悬月(65)
拥有百年历史的图书馆内部被重建成现代感十足的阅览空间,而围绕它的那汪水,那片枯萎了又萌发,开花后又谢幕的睡莲,和那群被学生投喂得跟猪似的锦鲤则还是那副老样子。
跨河而过的石桥一跃而起,钢结构很壮观,但总是不如那方青石的韵味十足。
一中预留的那片荒地建设了很多设施,还有大片的实验田,一眼看去尽是白花花的薄膜。
“这里似乎不再属于我们了,”奚月说道,“都过了十年了,那些记忆还能找回吗?”
“阿霜,记忆不只停留在场所层面,”他说,“声音,气味都是记忆的载体。”
“其实,去年和楚岫一起来这儿,我总觉得一些熟悉的感觉若有若无,可是短暂的感觉过后实在想不起来……”
“因为那些记忆不属于别人,只属于我们,他是错误的选择,当然帮不了你,我不一样。”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时不时有猫躺在树下打个盹儿。
奚月跟着越止,越止带着她,没一会儿就来到体育馆。周末没有学生,空旷的场馆安安静静,地上还散落着几个篮球。
“这里……有什么特别吗?”
奚月看这体育馆并无特别之处,倒是比她上学那会儿更新一些。
越止没回答,只是随手捡起一个篮球。
他面对着奚月,手中的篮球一跃一落,时间仿佛被延缓了,空荡荡的场馆内回荡着“砰砰”的砸地声,每一次弹动都振动着奚月的神经。
“我高中是校篮球队的,经常参加一些校内外的比赛。”
“我可没有吹牛,当时很多女生都来看我比赛,只要有我,必然是座无虚席的。”
说着,他一跃而起,将球朝篮筐投去,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理所当然地落尽篮筐里。
“不过,”他接着说道,“我并不在乎谁来看,只在乎奚月有没有在,她在我就更高兴。”
奚月问道:“那她对越止的比赛感兴趣吗?”
越止故作思考,漫不经心一笑道:“每次我比赛,她总是坐在第一排。只是……”他顿了一下,“只是每次不是做数学题就是在做英语,从来不看我。”
奚月想,这个似乎很符合自己的风格,但忍不住好奇道:“越止会失落吗?”
越止摇摇头,牵着她的手,牵引至第一排座位那儿,双手搭在她肩上,奚月顺势坐了下来。
一如当年。
一站一坐,他居高临下,讲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故事。
“不失落。因为我发现,奚月总是在她的数学题里夹几页白纸,上面每一笔一画都是我打球时的姿态。”
话毕,越止露出得意的笑。
奚月不禁泛起绯红,经过十年,青春期的少女心事被赤裸裸挑明……也不算挑明,只是有人这样说出来,她不免要嘴硬反驳两句。
“万一……当时我只是想练练手罢了,毕竟我一直坚持手绘的。”
“是吗?”
越止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笑得意味不明。
他又接着说道:“你连找的借口都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
离开体育馆后,两人朝河边走了一段距离。
奚月的脸颊微微发烫,刚刚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
“你看,”越止指着一棵没那么茂盛的桑树,“高三那年,你撑着一把伞站在树下,你那几个室友掐着树使劲摇晃,你紧张地接着掉落的桑椹,一边催促她们动静小一点儿。”
“还有那边”。
奚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更远处。
“也是那年,那颗桃树结了不少桃子,你捧着帽子,你那几个室友爬在树上把桃子往下扔进帽子里。”
“你之前从不是那样的人。”
这些事情奚月都记得,每每回想都不曾后悔过。
她问道:“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人?”
越止毫不犹豫地答道:“之前的奚月不爱笑,不爱跟别人亲近,循规蹈矩。”
奚月低沉着眸子,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会喜欢我呢?难道说仅仅因为我帮助了越妍一次,所以才对我另眼相待?”
越止笑了笑,看向远处的天际线。
回忆的大门猛然开启。
他道:“我刚刚还没说完。”
“奚月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姑娘。但她聪明漂亮,成绩优异,外冷内热,没有她学不会做不成的。”
“第一次见到她,我大概就喜欢她了,算是一见钟情。只是刚开始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努力与她拉进距离,渐渐地才说上话。”
“后来我表白了,我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的,没想到奚月同意了。之后,我们一起自习,一起看了很多地方,去了很多展览……”
“直到高三那年,她提出分手,不告而别,再见的时候彼此成为陌生人。”
听到这些,奚月震惊之余添了几分酸楚。没想到自己和越止有过这么一段缘分,没想到自己最后甩了他,还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依旧如此执着……
看着他的侧脸,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越止与深情联系起来。
他像是冷淡且不可接近之人,方才却独自对着天空诉出一段往事,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奚月反而更像一个旁观者,默默在一旁聆听,即便自己是故事女主角,可叹遗忘不复当年,心酸却无奈留给他一场独角戏。
“如果那是真的,你不讨厌我吗?奚月问道。
下一秒,身子一紧,她纤瘦的身体被紧紧抱住,一只手扶着她的头,一只手环着她的腰。
丝丝热气在奚月耳边游移,一点一点地拨弄着她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