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掌柜成婚去(152)
谢辛辛额间忽然落下轻柔温热的触感。
惊愕抬眼时,陆清和早已翻身上马,笑着朝她作别。
战马就要驾出城门,威风凛凛的少年郎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心头的姑娘,见谢辛辛在人群中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
陆清和微怔一瞬,既而狭长的眉目上盈起笑意。马匹也轻快,带着人影一瞬消失在了巍然的城门之后。
“我答应你。”
她这么允了。
来云京开一家玉春楼……听着不难。所以陆指挥使,定要凯旋而归啊。
按计划,禁军应该在距离云京的山脚处安营。京城之外,本有南北兵营列峙相望,因而陆清和所带兵马没有想象的多。他也只消带出几千骑,与城外南禁军汇合即可。
只待赵都云率军一至,双方人马或先谈判,自然这谈判多半是谈不成的,那么这个位置进可前攻,退也可傍山而守。
只是携军出行不似孤身策马,哪怕是不远的距离,也要行军几日才能安定。想来这几天是不会有信了。
抬头看天,才发现今日浓云滚滚,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清和走了,自己在云京城中,忽然有种孑然一身的孤独。也不知莲州的各位如何了,茗琅是聪明的,安置刘宛应该不成问题。边青昙与马南春……
事已至此,先去院子里整理一下,给茗琅去一封信吧。至于回信,就让她寄到殿前司去,以免自己的去信被赵都云的人拦截。导致行踪泄露,谁知道此刻赵都云会不会抽出工夫来料理自己?这人疯成这样,做什么都有可能。
她慢慢地走在路上,纷繁的思绪从她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地穿过,有些回忆的麟角凑在一起,她不免有些发冷。
告别之时在脑中闪过的猜想,让她觉得很是可怖。世人眼中一心求道的皇帝,是真的无心政事么?
北瑛王府手中军功之显赫,使之能够成为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氏族。可皇帝登基不过几年,若陆清和的担忧成真,实在像极了话本中演的飞鸟尽、良弓藏。
难道皇帝曾经表现的一心求道,只是帝位未固之前的隐忍不发?就现状而言,曾经二分天下的宣王府与北瑛王府二虎相争……
再想皇帝未有退位之意,却一直任由太子与大皇子各自结党发展,听之任之,也隐有奇怪之处。结合起来一想,倒像是刻意为之了。
这……
即便无风,她身上也骤然起了细密冷汗。
她一个市井之身,从无机会得见天颜,自然对高高在上的天子毫无认知。
可如今想来,继天立极之者,怎么可能是昏庸之辈?其用心之深沉,布局之深远,单单是窥得片羽,也令人望而生畏。
心里紧张,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起来。突如其来的独处时分,使她猛然如开窍一般,收不回思绪——
据陆清和所言,赵都云要反的消息,他早就有机会禀圣,可皇帝不仅没有选择未雨绸缪,却将他禁足在北瑛王府中,摆明了不愿将事情闹大。为什么?是皇帝太过自信以至自负,果真不把赵都云当回事吗?还是说,一切已在他的布局之中……
在这看似千钧一发之际,赵都云逼近云京,皇帝才悠悠出手,而这一手,状若应对仓促,却将陆家包括王爷在内的三位男丁被举重若轻地分离三地。
陆清和说北瑛王府前途未卜,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这么想着,有些浑浑噩噩,不觉已经走到了宣和街,一眼就能望见门口栽了桂花树的小院子。泥土潮湿,看着很新,似乎是新种下的。树脚有酒坛,大约是酒楼售酒的噱头,坛子上贴着工笔写了“岁岁年年”的小纸。
她这才回神,会心一笑。玉春楼也常做这种事,外售的酒坛上写点吉祥话,有了好寓意,卖的更好一些。
伸手拿起那坛子,很轻,是空的。启封之后,果然从坛底摸到小小的锁匙。
将要开门,身后却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有一双隐匿的眼睛一直观察着自己。
莫非是赵都云的人?
她下意识回头,行人皆匆匆,没有可疑的地方。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进院子就飞速给大门上了锁。
经历这么多之后,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院屋的布局果然和邺州住过的房子很像,单进的小院简朴整洁,一个主屋配两间厢房,院中茶桌盆景,一草一木,皆和邺州院子全无二致。
“倒也不必在这种地方这么严谨……”她摇头笑了。
望着熟悉之景,眼中却酸涩起来,心中顿感无边寂寥。明明这人已经远行,在这间小院,却仿佛处处都在似的。
狐貍蹿离兽穴,留下的浮毛也勾人心魄,实在可恶。
才要找笔墨写信,却听得轻微的“咔嚓”一声,像是门口的桂树枝丫受重而生的裂痕。
紧接有极轻的落地声音。
她一顿,首先想到是赵都云派来的暗探。又觉得山高水远,自己才搬入此处,赵都云那边的消息未必有这么快。
紧接着想到的是陆景明。
陆清和同她说过这个兄长不可轻信——
而且是个翻墙老手。
谢辛辛拔下头上的簪子,慢慢地朝门口探去。
猛然“笃笃”两声,有人叩门。
她被吓了一跳,一时未敢出声。
“笃笃”,又是两声急切地叩门。
谢辛辛踟蹰着问:“谁?”
“谢小掌柜,是我。”
她一听便知,讶然道:“阿凤?”
大门打开,果然是阿凤站在门外。果然是主人升职,阿凤穿着也贵气利落许多,一身素色绸衣,身肩挺拔,竟有小公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