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掌柜成婚去(61)
血光四起,众人甚至都来不及哀嚎,谢辛辛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喊道:“阿凤!!”
蒙面人将面纱放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您说巧不巧,就在这几个罪奴传信叫我过来之前,我才收到世子的消息。”
“在下是得了世子的令,前来协助谢掌柜和陆公子破案的。”
“在下,市舶司监司,徐明庚是也。”
不是孟安,是徐知监!
可这时她想不到别的,喉咙发紧,只对着帐篷喊道:
“阿凤!!!阿凤!!!”
一道身影倏然冲了出来。阿凤像一只兔子,身形一闪,拾起一枝树枝,三两下拨开飞来的两支流矢。
阿凤似乎想要冲上来替她松绑,但总有飞箭掠过他眼前,阻拦着他的方向。
“别管我!”谢辛辛高声道,“去救人!!”
“谢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徐知监眯了眯眼睛,“大家都是宣王府的人,我劝你不要多事,你不知道这批人对世子有多重要,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明明自己是被他们绑架来的,可她总觉得这一批矿丁,可以死,但不能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白白地死。
为何呢?
是因为她了解宣王府的跋扈么?
是因为见过李管事的行径么?
是因为宣王府动这种私刑,还扣押罪奴的亲人么?
是因为阿狗脸上的“淫”字么?
她张口欲言,忽然看到一支长箭穿过一个小小的身体。
阿狗那一双小狗一样明亮的眼睛,在她的眼前,熄灭了。
抱紧
酒楼红绡粉纱后,女子轻拢琵琶,咿咿呀呀地唱:
“……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1]
陆清和手指无意识地敲点着茶桌,听了两句,开口道:“孟安,我没有太多时间。”
茶桌对面,孟安仔仔细细地斟着茶,不让一滴茶水溅出杯外。举手投足间,仍是颇有教养。
孟安脸上带着歉意:
“陆二公子,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罢,他忽然觉得周遭一冷。
陆清和面色如霜,冷冷地盯着他:“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在此处空耗我的时间?我问你那些宣王府的罪奴是怎么到你手下的,要绑谢辛辛的是何人,为何不答?”
厢房点着香炉,孟安的额上沁出细密的汗。
他仍然壮着胆子道:“陆二公子,在下作为铁冶监监事,这送来矿场的罪奴,自然是属于我所辖范围。”
铛地一声,孟安的话被瓷器碎裂之响打断。
“笑话。”
陆清和道:“宣王府动的私刑,你也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搪塞我?孟安,非要我将话拆开讲于你听吗?”
“宣王府的罪奴,送到哪里,也不会送到北瑛王府的幕职手下。”
“你先是替我救了王负,又养了一批宣王府送来的人,我倒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一边的了。”
孟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陆二公子,我朝承平已久,国运昌盛,皆仰赖天子仁政。大皇子不学无术、德行有亏,不承天子之风,反与宣王一脉往来甚密。夫尚贤者,政之本也。”
“太子虽小,但仁德之心已显。”
北瑛王府与宣王府之争,实则为太子与大皇子党羽的角力。孟安既站队太子,便不该做出背叛北瑛王府的事。
果然,孟安道:“那批人并非听我号令。”
陆清和皱眉,缓缓道:“那是谁手下?邺州有宣王的人,你为何不早向北瑛王禀报?”
孟安沉默须臾,忽然起身长跪:“陆二公子,孟安一时受奸人所敝,犯下大错。此事若出,王爷与世子绝容不下我。然而安与内子二人一生清直,断不能为宣王一党所用。为求生路,孟安不得不斗胆向公子一言。”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公子是想在王爷与世子的荫蔽之下,继续做北瑛王府无声无名的陆二公子,还是想……”
“谢姑娘的安危,全凭陆二公子怎么想。”
二人之间的空气一时滞涩,沉默中,唯有歌姬婉转之声: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2]
半晌,陆清和温声道:“果然好大的胆子。”
声色虽平缓,却震得孟安浑身一凛。
“你早就知道了谢辛辛是谁?郑瑾瑜告诉你的?……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你查了她?”
“你也早知道那群罪奴要绑架她?”
“不对……矿场停工后,罪奴依然日日在矿场不得休憩之时,他们从何处得知玉春楼的掌柜来了邺州?”
孟安不敢起身,伏在地上胆颤心惊地等待着。
那双淡薄无波的眼睛微微起了波澜,陆清和闭了闭眼,缓缓道:
“孟安,你把消息送给他们的?将谢辛辛送入虎口,就为了逼我与父兄相争?”
“若你赌错了呢?”陆清和微微一笑,“若我没有野心,甚至,本就不在意她的安危呢?”
……
铁矿山上。
山体本就呈阴翳暗红之况貌,经过这一番血洗,血腥味像从这红锈土里升腾起来的一般,一起风便直冲人的鼻腔。
谢辛辛这几日本就多受磨折,这一下见许多人在这么几息之间就毙了命,才欢声笑语的阿狗转眼间死不瞑目,一时发了魇。
仿若三年前谢家上下成为一具具焦尸,从火焰中被抬出来的场景又复现在她眼前。
她胸闷气短,感觉有只看不见的手扼在她后颈,扼得她眼前发黑,几度晕厥,全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也不知对象的恨意,才总算保留一丝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