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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骗掌柜成婚去(66)

作者: 六光 阅读记录

“还有刘关和刘启,他们不知如何了……”她忽道。

茶具中冒出的热气在烛火里升起交融,汇成一缕凉凉的水烟。陆清和将这缕烟灭了,连带着熄了火光,房间里忽然暗了下来。

“别想了。”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如一斛月光。

“再睡会儿吧,明早要押徐明庚入狱,你若愿意,我带你去耍个威风。”

谢辛辛闻言,脑袋从衾被中探出一半,像树丛中露出半个脑袋的小兽。

“好!”她道,“这狗官害了这么多人,我定要拿他解解恨!”

黑暗中传来陆清和熟悉的应声,又归于沉默。

谢辛辛僵硬地等待片刻,不由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陆清和轻轻笑:“你说的,我今晚睡在这里。”

他们眼前都是黑暗的,唯借助薄薄一层月华,陆清和看见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朝着他。

他慢悠悠地在地面铺上枕席:“王负和阿凤睡在客厅,绿茱姑娘借用了你的那间厢房,家里只剩这间屋子了,秋夜萧索,你当真要赶我出去么?”

“这……”她问,“那你昨日是睡在哪里的?”

“昨日……”陆清和顿了顿,“昨日守你,一夜未睡。”

这样旖旎暧昧的关怀,叫他口中说出来,竟然像一碗寡淡无味的白水。但纵是白水,也烫得谢辛辛心里哆嗦一下,才要抗议的话就缩了回去,像水汽似的,洇没进同样如水的夜色里。

她翻了个身,没有再回答他。

陆清和便慢慢地躺在了地上,身体每沉下去一分,眼尾便笑上去一分。

民生多艰,朝堂动荡,这偌大的世界总有老鼠在阴暗处盘算坏事。若是以后的日子,能一直像今夜一样,是最好了。

夜里谢辛辛依旧多梦,只是这回不仅梦见了燃着火的谢府,还梦见了一路上遇到的许多人,胡捕快和他的夫人、刘关刘启和船上的船工、蒙冤受刑的王负和小绿茱……

她原先觉得,谢府上下的横死,是这个世界上天一样大的冤屈,若是在话本子里,应当是六月飞雪、大旱三年的奇大冤案。

这出来走了一遭,才知王公贵胄轻飘飘丢出的一支鹅毛,落在任何一个百姓头上,都是千斤铜鼎一般,压得人生七零八落,要拼了命,再赌上运气,才能勉强将命运的碎片捡起来,重拼成一张破破烂烂的板子。

普通人,就是乘着这样破破烂烂的板子,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求生。

凭什么呢……

她想不通。

在梦中自问了一夜,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床边只有一个卷得齐齐整整的席铺,陆清和已经起了。

她抻了抻筋骨,感觉身上有了力气,便推开门。

阿凤正在院子中练功,陆清和则端端正正地坐在小石桌前,向平常一样垂着眼睛静坐。

小绿茱仍在王负的房里照顾,见她出来,凭着窗向她问好:“辛辛姑娘,你恢复得怎么样?”

谢辛辛笑着回她很好,能一口气吃三碗糖水圆子,引得小绿茱掩面咯咯地笑。语罢,她又郑重道:“小绿茱,我有个提议。”

小绿茱好奇问:“什么事?”

谢辛辛便道:“我在莲州本有个酒楼,生意很好,只是总被小人觊觎。此后我或许还有大事要做,怕顾不上那边。你们若不介意,等王负好转过来,你们和王娘子三人不若替我去经管酒楼吧。”

看小绿茱瞪大了眼睛,谢辛辛忙道:“不会亏待了你们,工钱是一样给的。”

“这样的事哪有不乐意的?”小绿茱喜不自禁,却红了眼睛,“只是我身子低贱……”

“自轻的话不必说了。”谢辛辛打断她,笑道,“你们愿意替我分忧,我得好好感谢你们。”

泪珠儿就从小绿茱的脸上簌簌落下来。她擦了擦脸,忙道了谢,又说这事得和王娘子商量商量,不知她介不介意离开邺州,毕竟莲州那地界有她不成器的旧情人。

谢辛辛自然理解。不管能不能成,这可谓是一件好事,谢辛辛有些得意,与陆清和去孟安府上拿人的时候不免也脚步轻快。

“你要把徐明庚带去哪里?”她期待地问陆清和,“他要蹲大狱么?”

陆清和摇头,“绑回云京,自会有人拷问他,他会是太子的筹码。”

她一听又要与朝堂上的事有关,心中不免厌恶,不再多问,只自言自语道:“等你拿了人,我可以捅他一剑么?”

陆清和想了一想:“自然是不行的,但若你不捅要害……”

他翻手,拿出那把熟悉的剑来。

“拿着。”

这就差把“下手别太重”五个字明着说出来了。谢辛辛接过随手挥了两下,挑着眉道:“行,我捅的时候不告诉你。”

还未遐想太久,却看到孟府里外围了三圈人马,似乎都是官服打扮。

他们不知何故,顿生警惕,决定先隐在一边,寻一个缺口悄悄地接近。

却见大门一开,一个腹大腰肥的熟脸孔摇摇摆摆走了出来,朝地上啐了一口。

“风水轮流转,孟安,你等着谪放儋州吧。”

这被人领出孟府,大言不惭之人,正是徐明庚。

伺隙

之所以骂官都要骂其谪放儋州,实乃儋州都县稀疏,风涛瘴疠,环境之艰苦非常人所宜居。徐明庚若不是手里捏着孟安的把柄,断说不出此种大话。[1]

等人员散尽,谢辛辛与陆清和几人忙进府查看孟安的状况。谢辛辛本以为这种声势,孟府中应该一片狼藉,未想孟安与郑琢玉如一对松鹤执手立于庭前,庭内小径干干净净,别说见血,连一抹灰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