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掌柜成婚去(83)
但她仍记着正事,对阿凤道了声:“去南边葫芦巷子里。”
对上陆清和询问的目光,谢辛辛没来由地心头一跳,躲开眼神解释道:“宛姐姐在那里。”
陆清和点头,“茗琅跟你说的?”
“嗯……”
只是她的心乱得很,不知该怎么说茗琅没有跟着她出来的缘故。但她不说,陆清和也不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二人明明沉默不语,她却觉得那人的眼神滚烫。总觉着这么些日子过去,陆清和与从前也很有些不同。具体是怎么个不同法,她又说不上来。
半晌,她才拿出帕子扇了扇,憋出一句:“……好热。”
手牵手
莲州城的城中心分东西两街,西街商业繁华,东街攘往熙来,茶楼酒馆、粮店绸庄应有尽有,因而城中不仅多有商贩,富庶人家如谢府、郑家等,为图生活便利,也多沿着东西二街而住。
而再往外一些,在东西街与农田之间,也是依山傍水,除了在城里有活计、却住不起东西街房子的百姓之外,有些小富即安、家给人足之户也偏居与此,图个自在清净。
葫芦巷子就是这么一个所在。
“谢掌柜,”阿凤边驱车边回过头对着车厢说,“前面就是葫芦巷子了。”
谢辛辛依照茗琅给的地址:“再往里去,在葫芦巷子最深处的那一间。”
阿凤哦了一声,踩着马镫略张望了一下,嘀咕道:“再往里或许不太好走。”
“这样啊……”
谢辛辛还正在迟疑,话音未落,车上帷帘便被揭开一角,落出一个男人澄净剔透的目光来。陆清和从车里向外看,见巷子口宽路窄,似乎越深处的空间越狭小,只堪堪漏下几缕阳光。
他微一点头:“确实如此。那阿凤,你在这看着车便好,我与她两人去找。”
不等阿凤反应,他已经翻下车来,伸手等着谢辛辛。
谢辛辛刚掀开车帘时,看到的就是他清澈宁静的眼睛。
陆清和本就在将手递上去接她下车,见她微微发了愣,索性牵起她的手来,扶着她迷迷糊糊地下了车。
阿凤讷讷然闭上了嘴,静看着自家公子趁人家小姑娘不知想着什么的时候,牵起人家的手走远了。
谢辛辛也不知道为什么,拉起陆清和的手来只觉得无比自然。她想到上一回搭着陆清和的手下车,还是撞上胡捕快的案子之前。
陆清和放慢了脚步,问她:“还盯着我看什么?”
她下意识回了一句:“你那时看我的眼神,可比今日清白多了。”
陆清和喉结微微一动,也不问是哪时,什么也没说。
她任由他拉着往深处走去,明明身上还压着许多事,却忍不住趁这么一小节二人独处的空档,思绪乱飞。
她想,陆清和的眉眼生的真的很好看。
长眼修眉,眼尾微微吊起却不显妖冶,却因眸中那些许宁静的悲悯,而透出一股普渡众生的功德来。明明这人也并非什么至善之人,甚至办起案来甚多唬人的把戏,但只要望着这双眼睛,心头都难免涌现一丝淡淡的哀伤。
这哀伤从何而来呢?她此时并不知道。只知道目光之中的哀色和他克制端方的举止、静默寡言的性子、利落的行事风格凑在一起,似是一种无牵无挂的感觉。
而她谢辛辛,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无牵无挂。
谢府是她的牵挂,玉春楼是她的牵挂,刘宛、茗琅是她的牵挂……从前是这般,如今更是,自打在外行走过一段日子,她甚至牵挂着苕江上的船、铁冶监的人、花萼楼里的姑娘、还未翻案的沉冤……她的牵挂很多,多到如秋雨、如烈阳,融入、照射在世间的方方寸寸上。
所以她看不懂陆清和的眼神。
“陆清和。”她叫他。
陆清和微微侧头,示意他听得到。
谢辛辛道:“我告诉过你我的念想。”
他牵着她的手更轻柔了些,说嗯。
谢辛辛继续道:“那你的念想是什么呢?”
他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说:“办案。”
谢辛辛便问:“办案是你的工作,不是你的念想。”
陆清和的喉头又滚动了一下。
他又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大理寺的什么寺正一类,办案也不是他的工作,只是朝堂争斗之下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但他又觉得此时说这些太过仓促,便默然按下不表。
谢辛辛问:“你的家人呢?”
陆清和:“在北瑛王府。”
谢辛辛问:“你是为了他们努力工作么?”
陆清和很快否认:“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
谢辛辛见他油盐不进,叹了口气道:“那我问得简单一些,所谓念想,就是想要保护的东西。你有什么想保护的人或者事吗?”
陆清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仍是认真想了一想,他想到北瑛王府,想到父兄和姨娘,微微有些低沉道:“有。”
“但他们不需要我保护。”
谢辛辛捶胸顿足一番:“怎么这么死脑筋?除了他们呢?玉春楼的伙计们都偷偷说你看起来无欲无求的,我可不信,总有什么支撑着你吧!”
陆清和脑中惊雷一闪,忽然万千思绪一齐涌入他脑中,其中包括他幻想中自己拿到宣王府的罪证上达天听之后,自己受任封官,一展宏图,为万民立命的模样。
谢辛辛看到他的眼睛忽地灼烧了起来,有些好奇,却见它们忽然又归于平静。
陆清和道:“有,我有要做的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事以急败,思因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