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掌柜成婚去(90)
陆清和的喉头动了动,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谢辛辛没察觉什么,自顾自赌气道:“若早知道你办案是严明的,不会那样轻易给王负定了罪,我哪里会那样上赶着绕着你转?你若没说……更好。现下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了。”
她将脸埋在手里,像是要午憩一般,默默将头靠在了车厢的窗沿边。
什么心中的花啊草啊,也都睡着了,不再在心尖的肉里蛄蛹。窗外的声响好像也都微弱下去,只有怀里的药包硌着她的身子,让她不甚舒服。
陆清和沉沉地看着她。
起先他着实有那么一霎觉得自己应该面对她,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她没听清,再说给她听一遍便是了。
可……
“……现下也不需要你喜欢我了。”
他忍不住将这句话拿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
也是,自己何时又见过她的真心呢?
她若只把自己当做报家仇的一个跳板,一柄利刃,他又何苦用儿女情长给她徒增烦扰?
更何况,她的仇人若是北瑛王府,自己将如何面对她?
可她的仇人若不是北瑛王府,她又无须履行约定嫁给他。
大不了他只做她的跳板,在她要去的方向载她一程。
若是有幸,再做她手里的剑任她挥砍。
待她复仇之后,他再去朝堂上做他所向之事。于自己的心意而言,难道不算是一种圆满么?
这么一想,陆清和豁然开朗,淡淡地说了一声:“若是不嫁也无妨,莫要影响了你的计划。”
谢辛辛掩着脸不动,也不知听到不曾。
又没过一刻,阿凤停了车,向身后喊了一声到莲州衙门了。
谢辛辛便倏然起身,掀开帘子走了下去,头也没回。
假定案
等衙门一层层通传下来,天色都暗了。昏黄的风吹过来,谢辛辛只觉得一颗心摇摇荡荡的,上够不着云,下踩不着地,竟像是晚风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但她不愿意承认这风筝线是被谁三言两语剪断的。
事到如今,情事上再迟钝的姑娘都应该明白了自己的心。
但说来也奇怪,若她仍似从前那般心无二念,此时大可以逼问他藏藏掖掖什么,亦或者什么叫“不嫁也无妨”,死皮赖脸地非让他说让自己满意的话才肯罢休。
可今日她不敢这样。
或许是因为问心有愧。
她是谢辛辛啊,玉春楼说一不二的谢小掌柜,昔日莲州谢家的大小姐,身上还背着报仇家恨的担子,怎能把自己的“风筝线”挂在别人身上?
正要收起自己的心思,提醒自己莫要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浪费时间,大门口就来了个衙卫传:“谢掌柜跟我走吧,郭大人在里面等着呢。”
她漠然跟上,一个恍惚,忽觉得眼前这人高高瘦瘦,有些眼熟。
乍一眼看去,不免失声道:“胡捕快?”
衙卫一愣,紧张地摸了摸后脑:“什么?我们这没有姓胡的捕快。”
再一细看,才觉得此人与胡捕快只是身形相似,五官大不相同。
谢辛辛眨眨眼睛,“抱歉,认错了。我与之前不幸遇难的那位捕快有一面之缘。”
衙卫脸色肉眼可见地仓皇起来:“可不敢说,可不敢说。”
“衙卫大哥,你慌什么?”谢辛辛觉得可疑,“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衙卫一心想跳过这个话题,见她不依不饶,只能小声快速地将前情同她讲一遍。
原来衙门里面这位郭知州,一向爱信神鬼卜问之说。
官衙之地,陈冤断案,难免生煞气,弄些石狮子、风水镜之类的辟邪是常有之事。而郭知州来到此地任职之后,迷信之风更盛,但凡出个什么见了血光的案子,就请了道士占卦驱邪,往往三天两头的祭神拜佛不消停。
再加上胡捕快之死,外人看来又是奇凶之诡事,这郭知州巴巴地请了据说是极灵验的大师来算了一卦。
大师一算,说这位蒙难的胡捕快是百年难见的煞孤星,天生大凶之象、害人之命,谁和他做同事,谁就官运倒霉;谁做他的老婆,就要穷困一生。
郭知州一听,只觉得近来确实仕途多有不顺,再一看那胡捕快的夫人,确实背晦倒灶到了极点,平白被人欺侮不说,跟了胡捕快之后,什么苦都吃了。
衙卫带谢辛辛转过了几门影壁,和迎来的同僚们打了声招呼,才接着道:“这大师说,胡捕快之死是天上的星君看不过煞孤星继续降害世间,特特地前来收他回去。这是郭知州在莲州为官,给莲州带来的福气。”
要不怎么说这大师格外神通呢,桩桩件件都说在了郭知州的心坎上。
据这大师所言,这位胡捕快的名字自带煞气,接下来不可再提,尤其是在衙门里面,以免煞孤星阴魂不散,盘桓不去。
谢辛辛冷笑一声:“荒谬。这哪请来的大师,我看是江湖骗子吧?”
衙卫长长地噫了一声:“据说这大师给郭大人在外头的小儿子算过命,准得很吶……哎!你小心点啊!”
谢辛辛平地一个踉跄,险些没被自己绊了一跤。
给王负算命?
不会是那位莫名其妙将自己引荐到郭知州面前的老熟人吧……
一股气就横亘在她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这所谓“神通”明显是坑蒙拐骗,可自己恰好又因为这“大师”得以今日前来察看家仇卷宗,不可不说自己似乎也得了这位大师的好处,若要声讨他,她谢辛辛倒显得没有立场。
但这大师说的又实在不是人话。她一时气闷,再没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