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心用力地踢了一脚一旁空着的椅子,一边神情淡然地坐下,也开始默写自己调查到的情报:“简直岂有此理,早知如此,我便不大老远地跑过来了。这城里的人这般无礼,连阿兄这样的人都要怀疑……莫不是、莫不是患了什么癔症!天天想着别人会害自己!”
“重光!怎可这般恶言恶语,你的家教都去哪了?!”湛玄垂了垂眼眸,似是想笑,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十分严厉。
“你凶我!我、我!”宋从心依旧面无表情,写下最后一笔时便顺势扯断了手上的珍珠项链,用力地把它砸了出去。
伴随着珠玉落地的零碎声响,房间内一时间恢复了寂静。宋从心和湛玄沉默相对,随即,两人同时将墨迹未干的纸张推向了对方。
湛玄纸上写着:【宵和寻借口登高,被发现。东海生异象,涨潮数丈,已没浅滩,不见退势。月相有异。涛之起也,随月升衰*。】
宋从心纸上写着:【海民不惧海啸,因前城主留下的平海法器,海民以此抵御海洋。夜深之时,海民不被允许靠近海岸。】
两人看完了对方的字条,手中灵火同时一燃。那脆弱的纸张在火焰中燃烧殆尽,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火光映红了两人的面容,宋从心眼帘轻阖,湛玄面露思索。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关键点夜晚。
第55章 【第22章】内门弟子
“我去一趟吧。”
深夜, 通过各种手段再次避开眼线聚头的四人躲在贴了隔音符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经过短暂的商讨之后,宋从心提出自己前往海边一探:“师兄在凡尘中的身份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最大掩护, 所以最好不要轻易。宵和白天已经被怀疑了, 接下来最好谨言慎行。至于梵大师”
宋从心语气略有迟疑,三位仙门弟子同时扭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一旁身穿朴素袈裟也掩盖不了通身佛门气韵的梵缘浅。身为佛门弟子,修得「本心」无垢,更不可造业说谎。这种情况下让梵缘浅伪装自己去跟凡尘中人斗智斗勇, 几名仙家弟子都觉得甚是不妥。
“重溟城的僧侣不多, 一旦了,吕将军自然而然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宋从心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卸妆, 为了更符合「柳青阳族妹」以及深闺小姐这两个身份, 她给自己画了一个柔和面部线条的妆,“所以我去最妥当,一旦了,也不会轻易和「柳重光」牵连上。”
看着宋从心卸去妆容, 宵和面上掠过一丝失落。拂雪师姐本来的面貌当然也很好看,只是显得太高太冷,让人不敢亲近。相比之下,为了贴合柳青阳温朗俊雅的眉眼,让人不至于对「兄妹」的身份产生怀疑, 柳重光的妆容自然会画得更加柔和精巧。
“吕将军认不出来吗?”看着宋从心卸妆, 湛玄倒是愣了一瞬,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拂雪并没有多大变化。”
此话一出, 宋从心和宵和都忍不住抬头看他,宵和更是直白地露出了「师兄你是不是瞎了」的表情。
有些时候女孩子化妆那都不叫化妆,叫易容知道吗师兄?拂雪师姐一深山雪鹤般高标逸韵的修士被生生画成了人间富贵花,你居然还睁眼说瞎话?宵和顿时觉得,虽然修士大多都注定孤独一生,但湛玄师兄这般风采出众却还孤身,那必定是冥冥之中有其道理在的。
想到这,宵和道:“师兄觉得师姐抹口脂唇色更艳还是不抹更艳?”
湛玄更懵:“啊?拂雪抹了口脂吗?不都是红色吗?”
宵和悲悯道:“师兄,数奔波,你实在是累了。快去休息吧。”
……
宋从心离开房间之时,特意往自己的床褥中塞了一只由天经楼九州列宿筹划星牌研究小组的偃甲人偶。一比一等身制作,由「热心」的师弟师妹赠送,只要不掀开衣服查看关节部位基本就看不出区别。虽然这偃甲人偶干啥啥不行,但是只要一个口令,它就会用古琴弹《凤求凰》。
别问为什么天经楼的师弟师妹要做一个跟宋从心长得一模一样的偃甲人偶,弹的还是《凤求凰》。总之,这具偃甲人偶被司书长老残忍没收之时,宋从心不仅收到了好几封规格严谨的转赠书和声泪俱下的检讨书,还有一笔据说是「不义之财」的收入。
宋从心扪心自问,仙家弟子的道德底线还是远超常人的。虽说这个口子不能开,但只是想听师姐给自己弹《凤求凰》真的不算什么。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宋从心才后知后觉地有了「啊,原来我也和湛玄师兄一样成了同辈弟子憧憬的对象」的实感。
宋从心捏了一个藏匿气息与模糊认知的法诀,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先前进入城池的人不在少数,重溟城不可能将他们全部请出城池,也不可能对所有人进行严密的监视。他们今天之所以会受到盘查,宵和登高望海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因为「青筠剑客」的身份。
宋从心对现有的情报进行了一次复盘。
入城的那一段表演,虽然勉强说得过去,但也让重溟城提高了对他们的警惕。吕赴壑不一定怀疑他们有异心,但一定防备着他们发现重溟城的「秘密」。这个「秘密」对于重溟城而言一定十分重要。但对于普通外来者而言又不是那么重要,所以吕赴壑才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湛玄能够这么快洗脱嫌疑,是因为他身边跟着「柳重光」这样的拖油瓶。
实际上,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在这个没有多少「护肤保养」概念的时代里,他们过往经历的一切都很容易反馈在他们的皮相之上。即便是伐经洗髓、重锻仙躯的修士,只要不是特别爱美。一般来说也不会特意将手指的茧去掉。因为只要长期练武,茧最终还是会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