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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223)

谢秀衣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这或许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去吧。”

宣平沙静默半晌,终究还是起身,走到帐门前:“谢姨,雪暖还小,她会舍不得你。”

说完,他掀帘而去。谢秀衣没有开口,只是闭目养神,等待着周遭彻底安静。

“您在吗?”须臾,谢秀衣又突然睁开了眼睛,温暖且坚定的眼眸十足清醒,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帐自言自语道,“楼主应该已经将情报交付于您,我算着,您许是已经到了。拂雪真人,您若是在此,还望现身一见。”

谢秀衣话音刚落,大帐内忽而便起了一阵风。那带着山雪凉意的清风拂面,让谢秀衣恍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嗅见过战火硝烟与熏香之外的气息。她感到一种冷意,神思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大帐的角落中,冰雪容姿的少女自阴影处缓步而出,一身流云飞鹤的蓝白道袍,身后背着那标志性的焦尾古琴。她半垂着眼帘,行止间自有一番孤冷高彻的飘逸。然而当她抬眸望来,谢秀衣却几乎有种被雪光刺痛双目的错觉,脖颈好似被寒刃吻过,顿生栗栗。

“许久不见了,真人。”看着霞姿月韵一如当年的仙家少女,谢秀衣露出了并非客套的真实笑颜,“经年不见,真人风姿更胜从前。”

谢秀衣对故人微笑,故人却没有接她的寒暄。宋从心的视线落在谢秀衣被宽衣广袖包裹其中的腿脚上,冷然道:“发生了何事?”

谢秀衣抿唇轻笑,神情如故:“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战争,本就残酷如此,相比之下,我只是付出了一点代价。”

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宋从心拧眉,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了起来。她朝着谢秀衣走去,俯身,道:“失礼了。”

谢秀衣与她对视,半晌,却是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甚至还微微倾身,朝宋从心靠了过去。

宋从心握住了谢秀衣交错在腹前的「手」,从广袖中拉出的十指,触感冰冷、坚。她低头看去,雕琢得精细且栩栩如生的五指,分明是以精巧的木工打造而成的。凡间的机关偃甲之术还未能自行运作。因此这以类似肤色的软木雕琢而成的手臂仅仅只是装饰而已。

宋从心握着谢秀衣的「手」,心中顿时凉了大半。

她不顾礼节,伸手下探,从过长的衣摆下摸到了人的脚踝,如出一辙的冰冷质感。

“……”宋从心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她沉默酝酿了好一会儿,这才平稳地挤出一声低哑的问询,“何人?”

何人至你若人彘?

谢秀衣轻笑,她笑起来总是让人联想到三春暖阳的明媚。然而此情此景她还在笑着,那笑容便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怖与疯意。但谢秀衣却是清醒的,她甚至比世间的任何一人都要来得清醒。

“真不愧是真人啊。”谢秀衣笑着笑着,忽而,她将额头轻轻靠在宋从心的发顶,轻叹,“怎么来的会是你。”

幸亏来的是你,真人。

【第34章】掌教首席 拂却尘埃真相现……

“真人想知道什么呢?”

烟缕袅袅的大帐中, 谢秀衣与宋从心相对而坐,没有待客的茶水,没有应尽的礼节。

谢秀衣对贵族的繁文缛节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尽管她自己便是族中翘楚,无论什么都会做到最好。但那些礼节大部分时候只是她迷惑人心的武器, 或是袖手杀人的一柄刀。她曾兵不见血刃地为白凤公主解决过不少政敌, 三言两语, 残茶半盏的间隙, 便能让对方落入自己早已布下的局。

但此时,不曾为自己付出的代价而感到后悔的谢秀衣突然便有了几分憾意。若是换一种境遇, 她或许能用最好的待客礼节,为眼前人奉一杯茶。

“桐冠城。”宋从心道出了那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地名,“我宗欲查清桐冠城失落之谜。”

宋从心说完, 便忍不住垂了垂眼眸。自明月楼主那得到谢秀衣尚在人世的消息后, 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此地。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想, 只要人还活着,未来便总还会有希望。但如今真的见到了谢秀衣,她却只觉得心上坠着块石头似的, 沉得几乎无法呼吸。

“真人竟还记得。”谢秀衣叹了一口气,她觉得有些意外,但又似乎不那么意外。正如明月楼主所言, 这世间一切常理放在拂雪真人身上或许都可以被打破。看透人心、算尽一切的明月楼主都勘不破,更何况是他人呢?

“我并不能说太多。”谢秀衣偏了偏头,“有些真相被宣诸于话语, 便会成为一道言灵。一些本该沉眠的存在或许就会被言灵唤醒。”

“好。”宋从心颔首,这六年来,她也接触过不少外道的魑魅伎俩,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一,桐冠城中可还有活人?”

“有。”谢秀衣沉默了一瞬,笑容淡去,“当年事变之时,因我坐镇后方疏散及时,大部分百姓都撤离了城镇。但留在城中殿后的将士没能及时撤离,白凤便身在其中。之后桐冠城的子民被我打散后分于各地,于深山中隐居。”

桐冠城的居民常年驻扎于环境恶劣的北地,因此性情坚韧,民风彪悍。如今分散各地后虽然艰苦,但子仍旧过得下去。

“原来如此。”听说大部分居民平安无事,宋从心终于吐出了心头的郁气,她继续问道,“灾变是渐进的,还是瞬间发生的?”

“有预兆,但来不及救援与撤离。”

“灾变前的局势?”

“咸临与大夏爆发战争,源于粮灾。夏国朝堂独占仙家良种,左丞相铤而走险盗取良种后散于民间。初时丰产,人人对此缄口不言,甚至暗地里为左丞相立了生庙。但次年,夏国子民开始出现迷狂失心之兆,田间动物偷吃了作物后出现了相似的疯魔情态。而后,各地诸侯并未拨粮赈灾,反而宣称此乃仙家粮种,贱民食之生害。苛收粮税,不纳仙粮,死平民百姓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