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并不令人意外的,所有参与讲学的人,最终都选择将得到的奖赏悄然昧下。
不管这些人昧下奖赏是出于积蓄力量准备报复,还是见他人都缄默无声故而不愿当着出头鸟。总而言之,林雪提议「暗度陈仓」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你确定他们会在这个月月底发动反抗吗?”半夏一手托腮,这般问道。
“我安排的人已经混入其中了,费了一番功夫。你要明白,一群羔羊在无人统帅时便只是待宰的家畜。但若有一只黑羊站出来跨越围栏,羊羔们便会有样学样。”虽然看不清林雪的面容,但半夏能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并不温存的、冰冷的笑,“有些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等不了太久。你不也看好一个孩子,试图让她去做些什么吗?”
“不要说得我好像在挑拨她去送命一样。”半夏抬头,与林雪争锋相对,“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争取,懦弱站在原地哭泣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她既然有想要守护的,想要得到的,那就只能自己去挣,自己去抢。”
林雪耸了耸肩膀:“我只能告诉你,她不会孤军奋战。不过你不知会你的两位同伴吗?”
“方大哥大概能猜到一些,但他没有阻止,便是默许我去做了。”半夏叹气道,“迟迟不会认同我,但她这样的道门弟子会尊重众生做出的选择。那孩子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撑死也只是推波助澜罢了。迟迟不会怪我的。”
“你跟他们真不是一类人。”林雪也忍不住叹气,“但你也不是孤军奋战。说真的,有时我还挺羡慕你的。”
半夏敷衍道:“对对。说起来,林雪你是孤儿对吧?”
林雪:“我不是。虽然还在喘气的亲戚都很令人生厌便是了。”
“那你有兴趣另谋高就吗?”半夏竖起一张空白的名帖,又叹,“我实在想不出名字了,想了想,干脆把你填上去好了。”
……
苦丁睁开
眼睛,从梦中苏醒。她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6_[(便是飞快地将含在口中的丹药咀嚼咽下。然后将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藏进垛里。监视他们的士兵将铜锣敲得震天响,苦丁顺手在炉灶旁抹了一把黑灰抹在自己的脸上,垂头做低眉顺眼状。
苦丁走出了栖身的小屋,那是一间破旧漏风的砖瓦房,许多人和她一样从隐见破败之色的屋舍中走出。在铜锣刺耳的催促下,他们如待宰的羊羔般走上山路,被驱赶着聚成一团。他们这些原住民被驱赶到村外的牛棚羊圈中居住,村里的房舍都被吕川军征用了去。远远的,苦丁还能看见村里升起的炊烟与炉火。
又是一天辛苦的劳作,苦丁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气力,做了很少很少的活。鞭子落在身上,苦丁便只是哭。她瑟瑟发抖地流泪,苦求官兵们多给一口吃的,哪怕只是山里难以下咽的野菜。但这些比山匪还蛮横无理的官兵却只是将泔水倒在地上,又将碗里的黑豆洒落在地。他们看着苦丁狼狈拾捡的模样,乐得捧腹大笑。
笑吧,笑吧。苦丁低垂着头颅,她身体止不住的轻颤。官兵以为她在害怕,但苦丁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咬牙忍怒。
落了,劳作一天的羔羊们再次被驱赶回了棚舍。看守他们的士兵也终于换岗,去城里寻欢作乐。苦丁背着手,站在暗沉沉的夜幕中,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在她背在身后的掌心中缓缓地写了几个字。
苦丁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那人得到了答复,很快便离开了。只剩苦丁一人,默然地凝视着自己的手。
苦丁尚且不知事的时候,她那十里八乡都有慈名的医者爷爷会抱着她坐在竹椅上,指着庭院中晾晒的药,将药的药性一一告知于她。那时,爷爷总会念一首诗,他总说医者仁心,心正药真,滥则不神。他会摸着苦丁的脑袋,对尚且不明事理的孩子语重心长道:“苦丁啊,以后,要当一个善良的人。”
那时的苦丁懵懵懂懂,不明白如何当一个善良的人。但她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爷爷,是十里八乡最善良的人。
“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遍行君臣药,先从冻馁均。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
这是爷爷毕生唯一的心愿,他希望六合八方之内,再无贫病之人。
学医者须有仁心,切记,切记。爷爷总是这么说。后来,苦丁见惯了豪门大院中的内宅隐私,才知道医者若是将自己的知识用于害人,那便是一场没有声息的灾祸。
“遍行君臣药,先从冻馁均。”苦丁喃喃道,“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
这世道病了。不下一剂猛药,如何根治这沉疴重的病灶?如何才能疗愈这冻伤饥馑,令天下再无贫病之人?
天载子午二十六年,胥州,大成国。已成天下分合之势的吕川军内部发生暴-动,鹤林城外辛家村水源遭污,后起兵乱,死伤者众。
后世人称「慈心毒师」的怪医,事迹起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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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正道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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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北成世家洪家嫡长,洪宥盛地位虽不及中央权贵,但这一生依旧称得上顺风顺水。他青壮年时野心勃勃,然才能平庸,自视甚高却撞了个头破血流,这才意识到钱与权的重要。洪宥盛与同族的弟弟妹妹争权夺利大半辈子,临近知命之年终于登上了家主之位。
近些年来,大成国君王失道,各地官府世家乘风起势,或是拥兵自重,或是四处投机。洪宥盛抓住机会笼络了一批山匪,练出一队属于自己的私兵。京城兵乱之,洪家乘势浑水摸鱼,大肆囤粮征兵,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吕川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