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星君并没有料到拂雪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见过无数心怀天下、舍己为人的能人贤者,但执掌权力却自愿负上枷锁之人,天枢却从未见过。
天枢将此事告诉天权时,天权星君也愣怔了一瞬。自古以来,「荣华富贵,功成名就」就是世人至高无上的追求。就算是修行天之道的修士,也会时常将「长生逍遥」挂在口头。不受形物所拘、随心所欲地活着是所有人的梦想。这世上怎会有拂雪这样的人,执掌权力的第一要事居然是将权力锁进囚笼?
“这下你可能安心了?”天枢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徒儿。
“师尊,莫要打趣我。”天权星君苦笑,“拂雪道君……目光长远,非我能及也。这样的人成为正道魁首,是天下之幸。”
清汉星君们私底下的感慨,身为当事人的宋从心一无所知。她当然要把权力锁进笼子,不把权力分薄给民众,她岂不是要在正道魁首的位置上干到死?
一个势力对外的政治形象是需要长期的口碑经营以及切实行动作为基底的。玄中道人都懂得苦心打造自己「嫉恶如仇」的牌匾,宋从心前几年也被天书督促着经营九州名望。有时候声望是很重要的,没看到自家师尊一句「落前不追究行踪」,已经和无极道门鱼死网破的玄中道人都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位前任魁首的承诺?
无极道门本身就兼有名望以及口碑,在宋从心十年如一的坚持之下,她所执掌的势力在上清界中已经拥有了无形且庞大的信用价值。宋从心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在双方把话说开之后,一直保持中立立场的清汉以及明月楼都给白玉京大开绿灯。天枢星君举荐了不少可以合作的门派势力,明月楼则与司市科商讨了合作方案,等到重溟城的人马抵达白玉京时,三方势力已经达成了初步合作。白玉京也终于彻底从无极道门的势力范围中独立了出去,成为上清界的居中势力。
天枢星君与明月楼主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几乎是合作方案敲定的次,明月楼与清汉便派了人手前来详谈合作事宜。这时候,重溟城的大部队也到了。这种正式的会面场合,宋从心也领着白玉京的八大司属掌席前来迎接。
宋从心虽是明面上的苦剎之主,但苦剎的原住民在过去中主要由两派人所统治,其中一方是以高黎为主的仙门弟子,另一方则是以阮司工为主的五毂国遗民。两方人马倒不是刻意划分出不同的党派,而是当年祸事来得太过措手不及。高黎在仙门中颇有名望,故而仙门弟子唯他仰首是瞻。五毂国遗民不认识高黎,但阮司工却是五毂国的官员。危急关头,民众习惯性听从官差的指引。因此白玉京最困难的那段年月里,高黎与阮司工是苦剎住民们的主心骨。
不过后来,两方人生活在一起,共同经历了五百年的磨折,彼此也已经情同血亲。
白玉京选拔管理人员时,高黎被推举为司政科掌席,阮司工则被举荐为司造科首领。除他们二人以外,其他司属也陆续选举出了掌席者。唯独司育科举书上荐,要将已经道消身殒的绿图道人封为第一任掌席。
宋从心沉默良久,并无异议。
除高黎等少数几名仙门弟子并未魔化,苦剎居民们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一部分畸形的体征。阮司工也向宋从心隐晦地表达过自己的忧虑。毕竟万一在合作期间发生什么矛盾冲突,阮司工也担心城主不好处理。
不过事实证明,阮司工是多虑了。
清汉的门徒们见多了神舟广袤大地上的各色物种,灵修本身也是最容易堕魔的道统之一,深知苦剎过去的她们自然不会对苦剎居民报以异样的神情;明月楼的门徒皆是痴人,修行的都是不疯魔不成活的极情道,他们自觉得这世上应该没有哪方势力癫得过自家人了,哪有底气说别人的不是;至于重溟城,他们城主都不是人了,当然不会觉得苦剎居民的长相有什么问题……
比起苦剎居民们的表征,重溟城的官员更难受的是自家城主一见到拂雪道君就撒手没了。各方势力还在一起商讨合作事项,自家城主不给自家人撑腰也就算了,居然还光明正大地站到了白玉京的阵营里,和别人家的城主窃窃私语。
等到四方势力初步奠定合作事宜之后,其他司属的掌席负责招待来宾以及促成后续的合作。宋从心则将姬既望推至台前,向包括高黎与阮司工在内的几位合作伙伴出示了一部分姬重澜的手札。其中关于外道的势力分布图,宋从心在十年前便已经抄录完毕,分享给了所有正道势力。但对于「那样东西」,宋从心至今没有多少头绪。
“根据姬重澜的手札记载,神舟即将有一场大灾降临。即便我等防微杜渐,但依旧不能忽视「祂」的威胁。”宋从心道。
“某件东西……能阻止祂的降临?”天枢星君思忖片刻,与天权星君交换了一个眼神,天权星君却只是摇头,“闻所未闻,倒是神奇。”
乍一听到「灭世灾劫」,几位大能的表现却还算平静,甚至阮司工与高黎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毕竟从古至今,神舟大陆面对的天灾人祸可谓是不胜枚举,足以覆灭种族的量劫也不在少数。除了迎难而上,人族
也别无选择。在场之人都经历过大风大浪,不至于为此便失了心神。
“手札中的记载太过含糊,甚至无法判断「那件东西」究竟是物品还是活物。”宋从心道。
“有更为详尽的情报吗?”明月楼主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