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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582)

“但依为父之见,与其说是拂雪道君蛊惑了清辞,倒不如说清辞在拂雪道君身上看见了自己的道。你妹妹是自愿踏上这条路的,没有人她。”纳兰白华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见儿子依旧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只得耐心道,“族长之位的角逐,清辞的落败并不是因为她逊色于你。而是因为她的手段不符合家族的利益,她让族人感到恐惧。纳兰家发展至今,已经不再需要一位开疆拓土的有志之才胜任家主之位,而是需要一位宽厚公正的家主维持族业运转,避免家族衰败。”

“当年齐家看中清辞,也是看中她这份敢于刀变革的果敢。齐家与纳兰家不同,齐家主宗近些年来渐势弱,正需要一位铁腕家主力挽狂澜。齐世侄要在这一代变革,大刀阔斧剔除

族中腐败的枝叶是十分困难的。但引入外来的活水,情况就会大不相同。清辞背靠纳兰世家,齐家人必须顾及纳兰的立场。”

“清辞若是嫁入齐家、以齐家主母的身份持变革,会比齐世侄亲手刀要来得缓和许多,齐家也不会走到内部分崩离析的局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清辞政斗失败,被遣送回纳兰家。顾忌纳兰家的颜面,齐家不敢害她。两家各取所需,才会有当年的婚事。”

纳兰清言拧眉,他倒是不知道齐家与纳兰家当年的联姻还有这一层考虑。若是知道这一点,他决计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齐家是想让清辞去当一柄剜去腐肉的刀,要清辞为他们齐家的安稳冲锋陷阵。有外族联姻这一层光环加身,即便失败,族中内斗也可转为外部矛盾,不至于动摇根基。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没把清辞当自家人!”

“确实如此。但换句话说,清辞若是能成功,便如同朱雀浴火,死而复生。”纳兰瑛微微颔首,附和道,“清辞在族中备受掣肘,但若是去了齐家,到手的可都是实打实的权力。齐家与纳兰家互相牵制,她若能从中破开一条路来,当然会比区区第二继承人的名头来得自在。清辞所行之道本就如履钢丝之险,至少我和你父亲为她选的这条路还有回头路可走,不至于一时行差踏错便害了性命。”

“可清辞那孩子,看似温良恭俭,实则心气颇高。”纳兰白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她宁可舍弃纳兰公主的名号也要登上九宸山,你便应知晓她的觉悟。”

“这世道,有家族荫蔽之人道途尚且坎坷,正道第一仙门的名头看似光鲜,但背后承载的责任道义何其沉重?”纳兰瑛轻叹,“我们原想着让清辞出去闯荡一番,吃点苦头,便知道没有家族的庇佑,许多人甚至无路可走。想想你妹妹当年参加的那场外门大比。若非拂雪道君横空出世,死伤该多么惨重?”

爱之深责之切,淌着泥水过河的先人总希望自己的后人能承袭自己的经验,少走一些弯路,早航登彼岸。

“但谁能想得到,偏偏就有一位拂雪道君横空出世呢?”

纳兰夫妻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真的能在无极道门立稳跟脚。这倒不是他们不相信纳兰清辞的能力,而是离开家族后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但也意味着更狂暴的风雨。人心能经受诸多苦难,少年意气却容易消弭。当女儿认清这残酷世道时,她迟早会明白自己的理想不过一团虚幻不实的泡影。

可偏偏,这世间出了一位拂雪道君。

“她们本就是同道中人。”

“纳兰家给不了她的,拂雪道君能给;纳兰家看不见的路,道君已经领头。对于求道者而言,做出抉择并不是多么难以取舍的事。你妹妹十年前便已有为此献身的觉悟,你却仍贪恋旧时情谊,没将清辞视作真正的对手。清言,好战则亡,忘战必危。你应该做好战斗的准备。”

纳兰清言望着父母平静的容颜,不明白他们为何能如此从容地接受他们兄妹二人相争的局面:“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当然有。”纳兰瑛闻言,竟是摇头失笑,“你妹妹不是给了你两条路吗?”

“这也算「他法」?”想到那破碎的琉璃球,纳兰清言有些生气。

“怎么不算呢?”纳兰瑛摆摆手,迈步朝内堂走去,“守住家业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精通博弈之人都明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自己也说了,纳兰家不出这个头。既然如此,你莫要心急,且再等等。看看究竟是这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伏倒东风。”

……

纳兰清言当然不会被动挨打,傻兮兮地等着无极道门上门问责。事实上,族中元婴长老早已做好了准备,天织庆典一过便启程前往无极道门替纳兰族人请辞内门长老之位。无极道门再如何强势也不能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纳兰清辞的父母兄长皆在,第一仙门还能要其骨肉分离不可?

在纳兰家看来,真正需要顾忌的反而是清仪道人。毕竟纳兰清辞与清仪道人有师徒之实。如何说服清仪道人确实是个问题,但纳兰家认为清仪道人应该能理解世家不愿族中子弟去淌这趟浑水的良苦用心。毕竟九州列宿一出,召回自家弟子的也不止纳兰家,不少世家都用这种方式隐晦表达自己的不满与立场。

然而,就在纳兰家为了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提议将随同纳兰清辞一同归宗的六位随侍弟子一同监-禁起来时,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了纳兰家。

而且,还不是生面孔。

“纳兰世兄,别来无恙。”齐照天一身绣着六品剑徽的弟子服饰,他依照个人喜好在素雅的道袍上添了许多金银玉饰,愣是将一身仙气飘飘的蓝白道袍穿出了华贵雍容的气度。即便如此,乍一眼看到眼前人,纳兰清言还是有些不敢认了。跟在佐世长老身边这些年,齐照天终究还是被强行矫正了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脾性。此时他站在堂前拱手作揖,纳兰清言几乎认不出来这个谦逊有礼的青年居然就是当年那个自己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准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