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梵缘浅」的佛子一直面上带笑。哪怕步青山流露出那样悲伤的情状,她面上依旧是那种悲悯而又圣洁的笑容。听见弈秋的问话,梵缘浅摇了摇头,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嘴唇,摆了摆手,又取出一块写有「止语」的木牌亮给众人看,似乎在说自己不能开口。
弈秋看她这样,表情顿时一懵。而宋从心身为无极道门的内门弟子,为了弟子在解决魔患时能随机应对各种情况。所以了解九州诸事也是内门的课之一。她看了梵缘浅一眼,了悟:“这位是在修闭口禅?”
佛道认为,口乃心之门户,一切死生轮回,皆有「心、口、意」三业所致,修闭口禅是为了减少口业,消罪免灾。
和修行天之道的仙家弟子不同,道门修炼之法在于「纳炁」,佛门修的却是「功德」与「悟性」。这种修闭口禅的禅修,一旦开口便是顿悟,其威势可摇动天倾,正应了古人那句:“一十年不开口说话,向后佛也奈何你不得。*”
为了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而破了人家的禅戒显然是不道德的。弈秋也觉得一头雾水,既然这位大师修闭口禅,那为什么还答应跟他过来?
他正想着如何解决此事,却见梵缘浅佛子笑意盈盈地指了指他和步青山。然后以拳击掌,做了一个类似抱拳的手势。
“……”弈秋看着对方的手势,表情有些微妙,他心中暗道,莫非是我太过不知佛门之事,所以对其手势有所误解?
弈秋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佛子的这个手势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高深佛理。然而站在一边的那位道门女修却在瞬间的沉默之后,一语道破天机。
“你该不会是想说,让他们打起来吧?”
“”弈秋大惊,正想反驳说佛门子弟怎会怂恿他人私斗?谁知一抬头却看见佛子满脸欣喜地望着那道门女修,连连点头。
这真的是佛门佛子吗?弈秋几疑自己遭遇了骗子,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情爱之事何来公道可言?我等不过是误入的旁观者。”宋从心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禅修,总觉得让对方继续在这里「主持公道」没准会把浑水越搅越乱,“你之本意并非是想怂恿私斗吧?这可不符合佛门一贯的理念。”
梵缘浅听她这么说,唇角的弧度变淡了些许,但眼神却更添三分笑意。
她伸手比划了几个手势,指着自己。随即又指了指步青山和弈秋,最后指着自己,略微施力地以拳击头。
梵缘浅的手势毫无条理,意思也隐晦难懂。但不知为何,宋从心却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了她未能说出口的深意。
“你是说”宋从心有些头疼,“你以前也帮他人做过类似的调解。这种关乎情而非关乎理的争论,你只要比划说「打起来」,他们就会一致对外,将矛头调转向你。等到跟你打过一顿后就能消解心气,要么重归于好要么分道扬镳……所以,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是这个意思?”
宋从心话音刚落,梵缘浅便两眼放光地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满是如遇知音般的欢喜。
“此间事了,在下告辞。”宋从心一话不说,转身便走。哪里来的佛门憨憨,她才不想跟她当什么知音!
第51章 【第18章 】内门弟子
与天景雅集上的热闹相比, 另一边厢,位于月山云顶的七曜星塔,本该在最后一天才齐聚一堂的大能们此时正面色沉重,各据一方。
“天权星君, 你是说, 东海再次出现了三十年前的涡流异象?”东华山太阴宫宫主看着星塔上闪烁不定的星环, 神情有些阴晴不定。身为上清界规模仅次于无极道门的第二仙宗, 东华山所在的地段距离东海极近, 若是东海发生任何变故, 东华山难免也会被殃及。
“是。”一位身披漆黑斗篷的女子微微颔首, 她的身影完全蜷缩笼罩在漆黑的斗篷之中,金边银丝勾勒而成的斗篷上隐隐可以窥见星图的纹样。她的双眼被一段白绸覆盖、遮起, 隐隐露出的半截下巴, 细瘦苍白,如陶瓷制成的美人瓶。
「清汉」,一个在上清界中地位相当特殊的组织, 「清汉」之名并非是某个门派亦或是某一方的势力, 而是指代一群修行灵性之道、以另一种方式通达天意的修士。这个组织中大多数都是女性, 因为女性对灵性的感知能力天生要高于男性。但也正是因此, 她们也更容易被灵性之物所影响。
清汉组织的成员毕生都与星辰相伴,其七位无名的领袖舍弃自我本名, 以北斗七星为号。其中, 枢为天, 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 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因为行于此道的修士与星辰紧密相连,出过许多闻名上清界的先知或卜筮者。
天权正是此代的「时君」,中天北斗解厄延生,玄冥文曲本命星君*。所以,天权星君预知的,大多都是即将发生、很可能会波及万千的灾难。
“东海啊,那是姬重澜的地盘。”一位衣衫落拓、头发间还沾染着屑。仿佛是被人从丛里强拽来的中年道士嚼着口中的狗尾巴,是歪歪斜斜地倚靠在板正的檀木椅上,“风侵海蚀,沿海地段的海民生活艰苦,性也固执。自从姬重澜定下那什么四大守则之后,海民们都对其奉为圭臬,将东海视为己有,不允许任何外人插手……哈,真是愚昧得可以了。”
“风猴君,还请慎言!”那疯道士此话一出,不少大能都不悦地抬头。太阴宫宫主更是疾言厉色地道:“三十年前,重澜城主为平息东海归墟之患,率领城中所有精锐奔赴深海。此一举,平归墟,时至今,英魂依旧未曾归来。您不拘小节惯了,但还望您对英灵保有基本的敬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