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是怎样炼成的(88)
为填饱肚子,也为消磨时间,她将长在外头的血兰连根拔起,全转移到绿蟒的洞穴养着。而在她的持续耕耘下,血兰花全被挪到了热河内域,长得更集中也更巨大。
又半月,外来者离开了,她的蛇肉还有一半。
再半月,土着联络了雨林中的幸存部落,告知了雅库妈妈已死的消息,并将一大张蛇皮展示给人看。惊叹过后,几个部落商量着搬回来,毕竟热河一带的食物更多。
之后又过了一月,阿萨思消耗完蛇肉,把绿蟒的巢穴占为己用。她将一堆蛇蜕、蛇骨和蛇皮堆成“鸟巢”,每晚听着热河流动的白噪音入睡,日日好眠。
吃饱靠血兰,打牙祭靠巨蟒。偶尔,她会循着萨满祭祀的呼唤而去,吃一些土着供奉的肉食,只是在半年后的某一天,她听见的“呼唤”稚嫩又青涩,时断时续,却足够真诚炙热。
她循声而去,才发现主持祭祀的萨满已经变成了亚麻,而老萨满被埋入了家园,与亚夏麻族的祖先同在。
她低头注视着亚麻,年纪不大的女孩头戴七彩羽毛,仰起琥珀般的双眼看着她。
少顷,亚麻抬手送上一朵血兰花,阿萨思记得,这是她摘来送给老萨满的谢礼,毕竟她主持的祭祀盛大,总能让她吃饱。是以,她希望对方活得久一点。
可是,花是完好的,她没有用吗?
亚麻送还了花:“阿鲁塔姆,长寿花属于你,不属于我们。”
是老萨满的意思,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想法,“每一个亚夏麻人最后的归宿都是森林,都会成为祖先。我们不需要漫长的生命,只需要灵魂的家园。”
亚麻笑道:“亚夏麻人不是苏库,也不会成为苏库。”
他们与自然同在,与灵魂共游。他们会按照自己的生命轨迹出生、成长和死亡,譬如花开花落、落叶归根。
长生不老又如何,青春永驻又怎样?什么都比不过枕着黄土睡一晚,伏在树上看星空,或是跳一支祈祝舞。
他们的生命中盛满了喜悦,而不是装满了欲望。他们知道灵魂就是一片雨林,里面什么都有,何必在乎皮囊的长寿?
亚麻:“请收回你的花吧,阿鲁塔姆。”@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请你带走它。”
实现老萨满的最后一个预言。
血兰花
人与人的选择不尽相同, 人与人的生活各有侧重。
外来者为利而来,一场豪赌,近乎满盘皆输;土着心有所向, 一次祭祀,半生满载而归。前者求而不得, 后者如数奉还;前者渴望突破,后者只求复归。
人与人是不同的,不过,他们的不同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会因为外来者求利而低看他们一眼,也不会因为土着人无求而高看他们一分。掠食者不会评价猎物行为的对错, 就像人类不会在乎鸡鸭吃了害虫还是益虫。
人类想要花,行,凭本事来抢!
人类不要花, 行,她把它吃了。
多简单的事,阿萨思从不纠结。土着给她尊重,她给土着方便,既然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不介意为他们解决一些麻烦。
互利的生物关系不就是这样吗?
她出武力解决主要矛盾,他们出劳力解决她的问题。至于生死看法、物质追求、精神向往,有填饱肚子重要吗?她不吃饱, 人类无论好坏都得遭殃。
阿萨思吃下了送还的花,又循着气息去看了老萨满的墓。
说是墓,但其实土着不兴土葬。他们一般把死者安置在一片固定的森林里,或挂在树上, 或放在树下。之后,森林的使者(野兽)会将死者的骨肉带走, 而亡灵会融入泥土、渗透流水、复归森林,与万物同在。
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的信仰。
就像亚麻说的那样:“苏库带走了我的阿帕和阿姆,我很难过。但我知道,以后森林里吹过的每一阵风都是他们对我的呼唤,我们一直同在。”
想来老萨满也是如此,化作风、变成雨,或是一片落在她身上的叶。
挺好的,看来人就算死了,他们嘴里的“灵魂”也没什么威胁力。她还以为人死后会变成另一种厉害的生物呢,原来不是。
阿萨思离开了土着的墓地,绕着他们的家园缓慢前行。
她看到,曾经断裂的石柱被修补起来,全新的石柱正在慢慢雕凿。讲的是同一个故事,可如今再看,她已经无法代入巨蟒的视角。
她曾以为巨蟒衔花而来却遭到了人类的驱赶,现在看,是蟒蛇吃了血兰花不断长大,进而与人类爆发了大战。
结果,无论是力量速度、繁殖数量还是成长周期,土着都比不过巨蟒。在二者经年累月的斗争中,土着持续处于下风,几乎是屡战屡败。
没办法,他们认命了,打不过就加入,于是在土着历史中的某一段时期,他们臣服在巨蟒的力量之下,将之绘成图腾崇拜,以期免过灭族之灾。
可惜没用,巨蟒吃了更多的人,把他们从体内排出做了花的肥料。原来,那根断裂石柱上记载的内容是这个,血兰花下埋着尸体,万物的血肉是花的养分,而花又能为食用者带来长寿。
所以,长寿的本质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上的吗?
似乎是的。
阿萨思来到最后一根石柱前
她看到自己的形象在柱上成型,看到“她”与绿蟒的大战。庞大的蛇尸倒下,遍地的血兰盛开,只有她到了最后,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尸山血海?
偏偏,土着认为她不是魔鬼,而是拯救他们的阿鲁塔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