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有今天，绝对不是依靠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而是靠我们几千颗行星上的庞大人民的每一个个体。联邦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家，联邦也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来维护。”

瑾辰言辞凿凿，掷地有声。

主持人特意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发问：“瑾辰中尉说得没错，联邦人民该行使自己的权利，也该履行自己的义务。有很多学生们也很喜欢你，瑾辰中尉你有没有什么想对孩子们、学弟学妹们说的呢？”

瑾辰转身坐正，认真地凝视着主摄像机，一字一句说着：“谢谢你们喜欢我，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惶恐。在人类历史长河中，我也不过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学生，不足为道。我唯一能和你们说的就是，努力是有用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有怎样的一颗火热的跳动的心，可以为之努力奋斗，虽九死其犹未悔。我们生而有意义，生而为众生。”

导播做了个手势，主持人看着手上的提问板，眼神闪烁了一下，得到了导播的确认，只好壮着胆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网友们参与提问非常踊跃，目前有一个高频问题大家想问瑾辰中尉你，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回答呢？”

瑾辰一愣，这似乎是个，新加的环节？听主持人这问话，她隐隐觉得这一问可能有些不妙。

“有许多网友好奇，想知道你和漆雕玹中尉，是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问题？

瑾辰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她看主持人的眼神觉得恐怕主持人也在怀疑她自己。

这种问题，在这种严肃的场合，怎么能问得出来？

但是没有人阻止，连边副官都没有叫停直播。

恐怕，瑾辰微微垂眸，这也是上头的临时决定。可能是，发现了网友们的高度参与热情，容许他们发问。同时又用某种模棱两可的问题，引起大众八卦热情，让这场直播能传播得更广。

漆雕将军还真是舍得，不怕漆雕玹以后议门当户对的亲的时候，被质问这一点吗？

不过，她也知道，她不能和这些流言蜚语有任何纠缠。她是军人，她是利刃，她是联邦军方的名片，她不是偶像明星，她唯一的标签只能是专业。

所以，恐怕，这也是上头对她的一项考验，一次计划之外的临时加试。

有很多人在看着她，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虽然把这些都一下子想明白了，但是瑾辰还是在心中真切地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她和漆雕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原本是两条平行线，是陌路，是连招呼都不会打的同班同学。

后来他们渐渐熟稔，她发现了他冷漠外壳下的脆弱和温热，他对她恰到好处的妥帖和示好，让她渐渐被他吸引，她开始分不清与他相处的边界，她甚至想要逾矩触碰他的灵魂。

这很奇怪，又极为自然。

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好像他们一直都那么契合相通。

原本她觉得在他身边只会是无尽的卑微的困窘，没想到实际上会是如此的自然放松。

他们，彼此卸下了伪装，将自己最真实最柔弱的那一面，明明白白袒露给对方。

瑾辰不否认和漆雕玹有近乎同频的熟悉感和高度契合的对事物的认知。

但是他们的家庭家族、身世、成长经历，和那同样的小心翼翼和自我封闭，让他们之间存在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

若雪和齐悯门当户对，确确实实是天生一对。但是她和漆雕玹不是，他们天差地别，真的差太远了。

而且，她是个基因缺陷者，不管她如何研究，这都是确确实实的基因突变，会遗传的基因突变，会死的基因突变。

她并不敢，真的跨出那一步。她只敢在岸这边，自己最舒适的环境，自由而放松地游荡。

她说他不信任她，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对他，又有多少不欲说出口的话语。她连加入拓荒军的原因，都没有嘴上说的那般坦荡。

做朋友，什么都没有关系。

但是，要过这条边界，她便没有那么果决。

即便她知道他在她心中，有那么一些重要了。

但是她现在有了，不足为外人道的，更大的理想。她不想，赔上更多人的性命。

她一个人独自披荆斩棘，死了也无所谓。这一点，她和荆戍的想法一致。她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人，和她一起受苦。

她恨他不惜命，其实她豁得出自己的命。只是，她舍不得他受伤罢了。

他们值得幸福，也值得继续活下去。

这些重担，她宁可一个人扛。

瑾辰盘问梳理好自己的内心，面上是妥帖无比的认真又专业的表情。

“漆雕玹中尉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战友。我们联邦军人兢兢业业、足够专业，不会在工作时干工作以外的事情。我本人也没有风花雪月的闲心，眼下几个研究项目应接不暇。至高教等等反叛势力尚未瓦解，联邦不安定，荒星人民尚未摆脱贫困，人民不幸福，我何以为家。”

她不茍言笑的表情，大义凛然的言辞，表明了她对这个问题的态度。

她压下内心的澎湃，唯恐漏出一丝一毫的，对某些她强行掐断的情愫的，眷恋。

“直播结束”。

瑾辰看着提词器上的这几个字，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导播开始鼓掌，工作人员们也开始鼓掌。

主持人站起来和瑾辰握了个手，“很高兴认识你，瑾辰中尉，谢谢你为联邦做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