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辰看着他那双眼睛，璀璨的星光掩入面纱星云，又如烟笼寒水月笼沙，迷离朦胧，带着愁绪、忐忑、颤颤巍巍的勇气，以及微弱的希望。

她很惶恐，也很不安。她不想看到永远挺直脊背的骄傲的云巅松、山间鹤的他，这样折腰，这样小心翼翼，这样卑微。

她会埋怨自己，想答应他的一切请求，只要他重新回到云端。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能被自己的情感控制，她需要理性看待这般问题。

可是，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她觉得她可以信任他。

从情感到理智，她觉得她都没有拒绝的能力。她，其实，很信任他。

甚至甚于相信她自己，因为她只能靠她自己一人的力量。

她觉得她做不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因为他是云端的月，他合该接受敬仰和艳羡。

“好。我相信你。”

瑾辰极其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完这句话。

然后她如愿看见漆雕玹眼中的朦胧屏障土崩瓦解，那样夺目的绚烂光辉重新洒满人世。

真美，他合该如此锋利闪耀。

瑾辰提交的报告详细陈述了绿野星的石胆巨蜥突然袭击情况。

虽然她只客观陈述并辅以客观数据，没有提到一点她的怀疑，但是全体会议的与会者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瑾辰能怀疑到拓荒军和边防军、甚至议员委员们身上，他们自己也能。

一项几乎席卷联邦各机构、各军的严查行动，就此展开。

他们拓荒军第五师，首当其冲，全员接受调查盘问。为了保障通讯，他们不能使用曲速引擎，快速返程首都星的计划也暂时搁置，只慢慢向距离最近的虫洞驶去。

瑾辰领教过第九军的手段，她明显感觉到星舰中似乎笼罩着一种灰蒙蒙的压抑气氛。

被盘问过的和等待盘问的舰员们，心里都压着一块大石头，快要喘不上气来。

但瑾辰不敢相信，傅若雪也会变成这般。

作者有话说：

卑微的到底是谁呢？客观的鸿沟确实存在，这是否是个无解的命题？

191、盘查

虽然也就每天吃饭的时候例行见见自己的小伙伴, 但瑾辰也观察到了傅若雪似有些强颜欢笑，眼中带着疲惫。

于是瑾辰这天吃好晚饭就以“参谋春装”为借口，拉着傅若雪到了瑾辰自己的宿舍舱。

瑾辰拉开唯一一张椅子, 让傅若雪坐下，递给她一杯温水——这是她路过生活区时特意接的。

自己则坐在床尾，捧着保温杯, 直愣愣地盯着傅若雪。

傅若雪的笑颜慢慢凝滞, 她怎么会还不明白瑾辰的意思。但她并未言语, 只垂首，静静握紧温暖的水杯，慢慢梳理自己的心绪。

瑾辰也没有言语, 捧着保温杯, 轻轻吹着气，以行动静静守护着傅若雪。

她的意思是, 若雪如果你想倾诉, 可以和我说，我会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但是若你不想说话, 我也会静静陪伴你，给予你力量。

许久。

傅若雪终于抬头，那双眼睛里小太阳一样的活力荡然无存，有些死寂与空洞。

“他们问我，是否了解并参与了我父亲的反叛事件，他们让我谨记背叛联邦的后果。”

什么？！瑾辰睁圆了眼，第九军那么口不择言的吗？虽说操纵被审问者的情绪, 让他自我崩溃也是一种审讯的方法。但是这样残酷地撕开若雪心上的伤痕, 再狠狠碾一脚, 也太过了些……

“我, 我问心无愧，我坚信我的父亲也是……但是，但是我不能、不能说……”傅若雪以手掩面，将自己深埋，“我没有证据，没有不可推翻的证据……”

傅若雪的声音很轻，掩埋了自己的波动的感情。但是瑾辰听在耳中，却觉得字字泣血。

瑾辰知道，傅若雪一直想为自己的父亲翻案，这是她的动力，也是她的心结。

瑾辰心里也很是难过，她起身上前抱住了傅若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若雪，我知道，我也相信傅叔叔。”

瑾辰她查过那次案件，保密级别较高，原本她是看不了的，这还是用奥斯卡师长的权限看到的。官方档案上写着傅若雪的父亲傅必安被发现和反叛军有勾连，违抗军令，偷驶星舰逃离，在西区星域希尔顿星系近郊被李飞带领的西区边防军追击，整舰击毁。

“他们所说的证据，我都看过了，是所谓的一些暗文通讯，破译过程看起来没有问题，确实是泄露了调兵和针对反叛军的军事机密。但是，但是这可以伪造对不对？”

傅若雪从瑾辰怀里探起头，愁云笼着眉眼，显得那般孤立无援。

“绝对不是逃离！我的父亲那时在放假，他提到伦敦女王饼，那就是遵令去的西区星域。我父亲隶属于第二军军长直属的特别前锋队，能让我父亲在假期出任务的，只可能是我父亲的直接最高长官——当时的军长、如今的贺兰上将的指令。”

瑾辰觉得她需要黑匣子，需要调查星舰残骸去向，需要那所谓的叛国证据，还需要找到可能的人证。

到底发生了什么，贺兰上将、李军长，他们在这个事件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不过，希尔顿星系吗？瑾辰脑中似乎有条弦轻颤了一声，但她没能抓到那一丝玄妙的感觉。

“我们一定会搞清楚的，若雪，我向你保证。”瑾辰心里想着可能还得再劳烦漆雕玹多一件事情，抱紧了傅若雪。

傅若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是片刻的静默。

“我没事了，说出来就好了。”傅若雪松开了抱着瑾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