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别太傲(24)
“王爷就不好奇,你那死对头都经历了什么?”未清狂说。
而非沈晏忱不感到奇怪,而是顾瑨的身世在大越朝廷早不是个迷——
“顾瑨此人工于心计,城府极深。”沈晏忱抿了口茶。“远在寮民起兵屠城时,他还只不过是个有名无权的少城主……”
“屠城?”未清狂疑惑道,随即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位顾将军……不会就是那守城顾家长子,燕安城少城主?”
沈晏忱颔首。
“顾城主战死,顾家也随着城败,就此被埋没。”他继续说。“而后寮兵更是多次满城搜查……”
在所有人都认为顾家无人存活,却不想顾瑨虎口逃生,逃出了燕安当时那个龙潭虎穴。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躲过追兵……
后来就有传闻闹到人尽皆知。
百姓皆说是顾家里通外敌,燕安城才会被内外兼破。
顾家是被寮国当成踏脚板,被卸磨杀驴也是活该。
悠悠众口堵不住,那时顾瑨更是被冠以“卖国贼之子”,等不堪之词。饱受欺辱践踏。
所以在他还未立下戎马战功的时候,身世……就常被人当做笑柄。
时至今日就算他矢口否认,人们也常常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身上,方便为自己的行为自圆其说。
谁叫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多年后估计寮国都没想到,他会成为受越帝重用,大越威震四方的镇南将军吧!”未清狂义愤填膺道。
驰骋沙场数年,他为大越立下汗马功劳。
可最后人们还是碍于他的身份,才不在大放厥词。此事随渐渐平息,但仍不免有人还在背后窃窃私语。
自己因为常年闭关与世隔绝,并不清楚这一切,未清狂也是听沈晏忱一讲这才知晓。
若是燕安城没有破败,现在顾瑨的人生又会是何等的风光灿烂。
听者传民愤,顾瑨能有今天……,也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燕安屠城和陆家灭门二者肯定有所关联。
根据陈三的遗言,陆家的灭门极有可能是因为陆老爷知道些什么内情才惨遭灭口。
若事实真是这般,那这背后所牵扯的,可就远远不止这些。
“燕安发展繁荣,在当时乃是大越的一大主心骨,而寮民兵此次突袭,大越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未清狂突然想道。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那为什么不趁早防范?
沈晏忱也猜到未清狂会这么问,他说:“那会父皇病逝,皇兄刚登基,寮国又签署了附属条约。”
“大越虽精力分散但派兵支援散漫,更何况燕安城位于边境交界处,支援谈何容易。”
确实,单说那燕安就离皇城有百里有余。
未清狂没有说话。
燕安城里兵力有限,城内又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老幼妇孺,结果可想而知。
谁都可以忘了那天,唯独顾瑨不行,也忘不掉。
硝烟袅袅弥漫全城,街边没有以往的叫卖声,安安静静。
地上躺着百姓和士兵,士兵身上银色的盔甲,已经染上深红的血迹。
“唔唔……”
浅浅而细小,呜咽的哭声从一个个迭压的尸体下传出。
求生意识迫使孩童使劲伸出手,上面沾满泥土发出猩红颜色,已经分辨不出手掌的模样。
没人听到他的呼救。
凄凉的街道,小巷到处是成堆的尸体,就算还有活人,他们最后的结局,也会是因为失血过多惨死。
两侧的房屋被火烧的熏黑,微弱的哭声消失在空气里。
那个孩子带着他的天真,被永远压在那个黑暗的地方。
马道上一个少年出现在那,那张本该朝气蓬勃的脸上,死气沉沉,肉眼可见堆积的尸体……
里面有同他一起长大的小厮,有路口卖豆腐为生的李伯,有给他牵马的马奴。
他穿着并不合身的铠甲,虚弱的走过他们身边,脖子右侧的伤口还在渗血。
就差那么一点,要不是那一剑偏了……
不远有说话声传来,顾瑨只能缩头惧尾地四处躲藏。母亲满身鲜血倒在他面前的样子,还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
他现在只想寻找自己的父亲。
父亲一定还活着。
禁闭的城门上印着大小不一的手掌印,天上开始下起雨,可能连上天都讨厌这些红色,但却怎么都洗刷不掉它。
城墙上,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那,他还没倒下。但走近一看,他胸口有箭斜插着,直接贯穿心脏。
将军睁着的眼里,没有半点生气。
雨打在脸上,试图想让他的脸重新容光焕发。
顾瑨看到站立的将军,狼狈地上前抱住他。
那是他的父亲…
顾瑨曾自私的想,父亲要是当个逃兵离开这里,那样至少还有条命活着。
可他忘了父亲是个将军。身为将军,他是不会让他的士兵独自奋战。
“父亲!”
“您别丢下我……”
没人回应他,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
“父亲……父亲您醒醒……瑨儿在这里……”
将军站的不动如山,他就连死他都没有倒下。
“……父亲”
顾瑨小声抽泣,他不敢放声大哭,因为哭声会吸引还没离远的寮兵。
眼泪流出眼眶,和雨水一起朦胧他的视线。
雨针线般细长,无情拍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
眼泪是咸的,不知道是混着雨水还是……
以前父亲经常教导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父亲不在了,也没人会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