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18)

他歪着头，额前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那里，“这样就受不住了？别啊，想想你是怎么对待宋言初的？是不是心疼得想死？”

“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他为了你弟弟能够找到合适的肾源，顺利进行手术，不惜与王家二少打交道，你之前找到的那个肾，其实就是他想办法帮你弄回来的……”

谭逸所有的暴怒瞬间消退，他怔在原地，捏着他下巴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你说什么？”

凌遇讥笑，“宋言初就是这么一个人，故作清高，同情心泛滥得可笑，你看，最后不就作茧自缚，被自己费心费力帮的人，给害死了哈哈哈……”

贺以宸默然流泪，喉咙中似乎被梗了一块石头，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难受的要死。

沈崇凛好像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绪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眼皮低敛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谭逸则安静地跪在那里，浑身笼罩着一种死寂的气息，他什么也没说，手中的手术刀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在地上，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

“人啊，就是自私，总喜欢把自己的错赖到别人身上，然后再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错的心安理得。你杀了宋言初，说是为了弟弟什么都会做，弟弟莫名其妙成了你犯罪的借口。”

说着，他挪动视线，看向不远处始终沉默的沈崇凛，声音嘶哑，“你呢，既不愿意承认自己还爱着他，更不愿意相信自己错怪了他，因为这个罪责太大了，一往身上扛，你觉得自己会疯掉。”

“而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只不过比你们勇敢，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折手段罢了。”

贺以宸的眼中一片猩红，他死死盯着凌遇，愤恨不已，“凌遇，你太恶毒了，他们以爱的名义伤害言初，你为了一己之私陷害言初，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一样让人恶心！”

“我恶心，呵呵，宋言初倒是不恶心，你看他什么下场了吗？”说完，凌遇猛然一阵咳嗽，脸色死白。

“他确实太傻了。”谭逸喃喃开口，轻轻抬眸，目光落在凌遇身上，“太过善良的人，容易被辜负。”

凌遇对上他的目光，心头微颤，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我给还他一个公道的。我欠他一条命，会还给他。你们欠他的，我也会一一帮他讨回来。”

在其他三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

谭逸忽然扯出一根一米多的粗铁棍。

在他心底的恐惧还没蔓延时，双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骨头生生被砸成了碎片。

“啊！”

疼彻心扉的尖叫刺激着贺以宸的神经，他愣愣看着这一幕，脑海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

沈崇凛在他动手的那一瞬间，脚步微微向前挪动了半步，他其实是可以拦下谭逸的动作的，但最终却停了下来。

是该付出代价的，无论是凌遇还是谭逸，或者是他，都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样才对。

“我断了他根手指，那你就用一双腿赔他。”他扔掉铁棍，又重新捡起手术刀，蹲在他跟前，“所有的罪都因为你这张挑拨离间的嘴，今日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他拿起手术刀，如同对待宋言初一般，抵在他的胸口处，一命偿一命，这才叫彻底的赎罪。

“够了！”这一次，沈崇凛不再沉默，沉声开口，“你已经废了他一双腿，没有必要再杀他。”

谭逸根本没有理会沈崇凛，手腕径自用，将手术刀往前插去。

沈崇凛快速抢夺他的手中的刀。

两人扭打在一起，沈崇凛自小学习柔道，武力上，谭逸根本不是对手，几个来回便被沈崇凛甩到一旁，粗喘着气。

正是这时，外面一阵骚动，警笛声在四周响起。

谭逸坦然地躺在地上，放弃挣扎。

就在脚步声在楼梯间杂乱而上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把手术刀，目光澄清地望着天花板，灿然一笑。

“不要！”

贺以宸眼睁睁看着谭逸将手术刀，毅然决然地插入自己的心口，血流如柱……

第27章

警察来后，第一时间将谭逸与凌遇送去医院抢救。

谭逸是医生，他太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再无丝毫活路，人还没送到医院，在半路就已经去世了。

因为双腿受伤过重，凌遇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贺以宸除了精神上收到刺激，身体上并未收到什么伤害。

这一场惨烈的绑架案，就此画下了句点。

绑架案过后，沈崇凛变得更沉默不语了，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家里，他几乎都不开口说话。

本就淡漠的人变得更加冰冷了，周围的人稍微靠近一点都觉得如坠冰窟。

这一天，下雨了。

他空了一日的时间出来，去了墓园看宋言初。

在去之前，他特意去花园摘了一把玫瑰，用淡紫色的丝带捆成一束。

淅淅沥沥的雨沾湿了整个城市，车前的雨刷上下启合，水流被扫至两边，孤独散落。

除了那束红玫瑰，他还带了一瓶酒，宋言初不常喝酒，但每次喝都会挑这一款。

到了墓园，雨越下越大，下车时，他只拿了玫瑰花和酒，车里有一把伞，他没撑。

宋言初的墓碑在雨水的冲刷下异常干净，他那张笑容明媚的照片也越发清晰。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红玫瑰。”

放下玫瑰花，他坐在墓碑前，头侧靠着墓碑。雨水染湿他的衣衫与头发，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