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流放,世子妃种出北大仓(948)
桂盛叹了口气说:“有台阶高出街面的,暂时只淹到了台阶,但相对较低于街面的,道上的积水冲刷往下,门户中浸水的地方不少。”
“在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人家都在拿着铲子往外铲水,只是收效甚微。”
水往低处流这是人力挡不住的天意。
因地势高低的缘故,在面对这种无处可泄的暴雨时,每个人面对的处境其实大不相同。
只是……
明眼人都看得分明,略高一截的安稳只能保得住一时,绝非一世。
等雨势再继续下去,无论高低房屋简陋或是奢华,谁都躲不过去。
桂盛说的这些桑枝夏早就知道了,不过听完后,桑枝夏面上的笑还是淡了几分。
才半日而已……
再这么下去,情况只怕是不妙了。
范世成摸不清桑枝夏的性子,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搓了搓袖口笑着说:“那也是说的万一,可现在不是还好嘛。”
“尽管说这雨一直下个不停是恼人了些,可天多随人愿,说不定过几日就雨过天晴了呢?”
见桂盛死活都不接自己的话,范世成笑得纯良无害地说:“再者说纵是天意有意外,也不是人力能挡得住的,就是心焦也是无计可施啊。”
范世成自认话说得圆满周到,谁知桑枝夏压根就不接他的话茬。
桑枝夏不紧不慢地说:“说来我今儿听人讲了个古,说的是多年前的一场水患大灾。”
范世成心里咯噔一响。
桑枝夏玩味道:“按我听说的年份,大灾那年二位应该都是十四五的年纪了,可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范世成很想说自己记不清了,可桂盛的嘴却比他的脑子转得快:“记得。”
桂盛全然无视范世成暗中投来的眼神,垂下眼自顾自地说:“当年江南数城百镇淹了过半,其中以南允宁南受灾最重,南允封城后,据说城中的活人十不存一。”
“江南等地也是十人存活二三,尸骸遍野,无数人家支离破碎,大半个城中都挂着白幡。”
桑枝夏指腹滑过茶杯一角,淡淡道:“余下一半不曾挂白幡,是因为躲避既及时不曾受难?”
桂盛自舌根深处翻涌起一股涩味,沉默片刻后摇头说:“不。”
“是因为满门尽丧,无人可哀。”
第748章 午夜梦回不觉万鬼哭嚎,是范家主的大福
桂盛三言两语间描述出的情形,轻易就勾起了在场之人心头的沉重,就连范世成都有些笑不出了。
范世成算是看出来了。
桂盛自己在坑底趴着,完全没有给他半点预警提醒的意思,还准备伸手把他也扯得跌进坑里。
不过来都来了。
再加上……
范世成压下心头复杂,顺着桂盛的话叹道:“天灾无情,人也难有仁意。”
“我那年不大记不清具体细节,可大洪过去许久听人说起当时的情形,满腔都是说不出的后怕。”
“在威势如此惊人的大灾面前,任谁往前站都是妄图螳臂当车的徒劳,谁又违抗得过天命呢?”
范世成一口气叹得一波三折,好似真的在为多年前的惨烈而感到悲凉。
桑枝夏眼中波光微转,轻笑道:“听范家主的意思,当年的灾情多是听旁人口述?”
“是是是。”
范世成肃然道:“大灾之后民不聊生,后边十来年都没恢复元气,亲历者再回想起那都是历历在目,所以……”
“范家主不曾亲眼得见吗?”
范世成顿了顿干笑道:“这倒是不曾。”
“我听说当年范家的老宅,都被淹得只剩下个屋顶的镇宅兽,别的地方也都大差不差。”
桑枝夏啧了一声疑惑道:“不应当啊。”
“洪水都淹到房檐顶了,范家主当真是一眼没瞧见?”
范世成脑中白光骤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桑枝夏要笑不笑地说:“范家主这些年也时常在夏秋之际前往淮安避暑,想来是少时在淮安过得还算舒心,否则怎会多年念念不忘?”
“范家主,我说的对吗?”
范世成的额角冒出豆子大的汗滴,呼吸变轻的同时,眸子也在急速骤缩。
他好像知道桂盛为什么对桑枝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根本藏不住。
桑枝夏温声软语,乍一听是个和善人,实际上一出手就针尖必见血。
轻飘飘的几句话,足以击碎范世成在来的路上做好的所有心准备。
眼看着范世成不说话了,桑枝夏不紧不慢地说:“淮安之前本不是什么好去处,都是山贫水恶出不来大财,范家这些年苦心经营,那边的情形好像是好了许多。”
“范家不愧是做买卖起家的大户,当年若不是范家以淮安为枢纽,从各处弄来再转手卖进受灾之处的药材,只怕为灾死伤的人会更多呢。”
“如此说来,这些可都是范家的功德。”
桑枝夏来之前,就把南浔商会的这些头头脑脑查了个遍,几十年前的老底也顺势翻了个底朝天。
世人都说无奸不商,这一点在这些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遇灾逃亡这本是人之常情,不缺银子有车马跑得比别人都快一步,这也无可指摘。
可这些人发的那些人命财,哪怕时隔多年听人提起,也让桑枝夏自心底感到不舒服。
从别处买来的药材涨价卖出可,狮子大开口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要是高价卖出去的大多是假药呢?
无用的草根树皮被研磨伪装成了好药,在无处可逃的人们陷入绝望之际,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