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们说了也不作数,我去同虞上卿说一说,看看他是什么意思。”董大人说道。
“自然。”周元瑢应道,他见董大人要站起来,去找虞上卿,忽然想起一事,追问道,“董大人,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改变心意吗?”
董大人转过头:“这……”
好了,董大人肯定是不知道了。
“能不能……问问虞上卿?”周元瑢请求道。
“好吧,我也一并问问虞上卿。”
董大人夹着案卷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他又返回来。
这一次,董大人严肃的脸上透着微微的笑意。
周元瑢知道,自己猜对了。
“虞上卿的意思是,大相国寺不仅要做,而且要重点做,一定要让梵音大师满意。”董大人正色道,“周常侍,虞上卿的意思是,这件事我来监督,你来主持。”
“咦?”董方规先惊讶了。
周元瑢再厉害,那也是将作监的新人,让他来做一年之中唯一一个工程,这样真的合适吗?
“这是虞上卿的意思,你放心,有虞上卿和我给你做后盾,少府寺没有你调不动的人。”董大人拍了拍周元瑢的手臂。
周元瑢其实并不想主持这次工程,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挑大梁。
挑大梁诶……那可是很累的。
不是他好逸恶劳,只是他现在这副身子骨,没有以前的健康饮食和健身房加持,总是伤病不断,前些日子出个方案,做了三四天实地考察,就崩掉了。
“我……资历不够吧?”周元瑢想推辞。
“不不不,没什么资历不资历的,你记住,少府寺和其他衙门不一样,在这里,手艺最厉害的工匠,就是地位最高的人。”董大人说道。
“没错,周常侍,你知道我们这里品秩最高的人是谁吗?”董方规脸上表现出神往之色,他的语气也变得格外庄严,“是将作大匠。”
“将作大匠?”周元瑢听到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不由得一怔。
“不错,将作大匠掌管皇室的一切建筑营造,从大朝会的天子明堂,到帝王的陵寝,都是由将作大匠一手主导,说起来,和统领十万大军的将军也没有什么区别。”董方规目光发亮,仿佛在空中看到了自己成为将作大匠的那一天。
“这样啊。”周元瑢听到将作大匠的职能范围,就感到一阵头痛,不仅要搞建筑设计,材料质监,预算计算,竟然还要搞人员统筹,这岂不是把设计师到包工头的事儿全干了,得有三头六臂才做得来吧?
看到周元瑢兴致没那么高,董方规微微有些不满。
“而且,将作大匠可以开府。”董方规充满荣耀地说出这句话。
周元瑢没听懂,开府?
董方规没解释,他似乎认为,天底下所有人一生下来就应该知道这个知识点。
周元瑢被他卡得不上不下,搞不清楚开府有什么厉害的,不过还好,这件事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好了,不要说那些没边的话了,还是说说正题。”董大人把话题拉回来。
三人聚在一起,对着大相国寺的地图探讨了一番,他们发现,这地图画的还是不够精细,还得再画一次。
“明天再去一次。”董大人拍板。
三人碰头会结束,董方规起身叫周元瑢一起走。
“等等,”董大人叫住周元瑢,“董录事先走。”
董方规撇撇嘴,抱着他的案卷先走了。
“周常侍,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我觉得并不要紧,毕竟,你是凭实力进来的,你的成绩无可非议。”董大人等董方规走了,才对周元瑢说起来。
“什么事,大人请讲。”
“你……是二殿下推荐来的。”董大人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和二殿下是什么关系,不过,这一次,我们将作监的奏折能通过,就是因为二殿下在皇上面前说了话。”
虞上卿虽然没有参加经筵,但他作为九卿之一,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经筵上的论辩,如今已经在上层传播开来,本来对经史一窍不通,只会蛮干的二皇子,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中,脱胎换骨,如果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懂礼数,知进退,而且虚心学习,进步有目共睹。
只是,这还是头一次,大皇子在经筵上的风头,被他压了一头。
“二殿下……说了什么?”周元瑢有些不敢相信,他根本就没有跟二皇子通过气啊,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秋猎上,而且当时他的身份还是大皇子的心腹。
难不成,又是小皇子跟二皇子说了什么?
董大人将他从虞上卿那里听到的消息,跟周元瑢简单说了一遍。
二皇子借着经筵辩论梁国公九罚的机会,引用了《伤病论》上关于瘟疫的论述,从侧面告诉皇上,瘟疫并不是上天对君王失道的惩罚,而是城市垃圾和污水缺乏治理的结果,城市的地下水都是一体的,一旦疫病来了,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国戚都逃不过。
这话说得十分聪明,根本没有提少府寺的折子,可是,却一句句都扣死了少府寺提议的重要性,让皇上不能不思考,是否要把城市治理排到前面来。
思量的结果呈现在大家面前,就是皇上认可了二皇子的话。
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怪不得上层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修一个排水管道,对他们来说是无足轻重,但这意味着,二皇子可以左右皇上的想法了。
这释放出一个鲜明的信号,二皇子在宫中的地位扶摇直上。
“虞上卿想问问你,是不是你对二皇子说了那些话,让二皇子去影响皇上?”董大人压低声音问道,一边观察着周元瑢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