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杨文虎怒极反笑,“好你个周元瑢!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不过是仗着二皇子看中你,就胡作非为起来,你这样做,不仅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让你主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脉毁于一旦!”
接着,杨文虎从怀里取出一张文书,摔在周元瑢身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周元瑢向文书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京城水体改造工程耗费人力甚大,特批苦役犯六千名参与建造,由少府寺尚方署大监事杨文虎调遣。
下面盖着杨太师的印信。
原来如此……怪不得杨文虎如此嚣张,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周元瑢并不了解杨太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在古代,世家大族内部互相庇护,也是很常见的事,杨太师给杨文虎写了这么一封文书,象征性地派了些苦役犯,剩下的让他从良民中征召,在名义上,杨文虎就可以对这些工匠随意打骂,而不必受到大晟法律的约束。
对杨太师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就能给杨文虎行个方便,何乐而不为。
“怎么样?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杨文虎见周元瑢不说话,料他是无话可说,心中得意起来,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杨监事,眼见为实,这文书说明不了什么,不如我们到朱雀街上去,将那些工匠的户籍一个个查一遍,看看有多少是苦役犯,多少是良民?”周元瑢不疾不徐地说道。
杨文虎脸色骤然一变,突然抬高声音:“周少监,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连杨太师的印信,你都不相信?!”
“杨大监事。”周元瑢也不打算再跟杨文虎扯皮了,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是不相信杨太师,我是不相信你。”
杨文虎没想到周元瑢区区一个少监事,竟然敢直接挑衅他。
他的威慑全无作用,抬杨太师出来也没用,周元瑢就是针对他,就是把矛头对准他:“你……!”
“我们现在就去街上看一看户籍,走。”周元瑢冷声道。
“周元瑢,”杨文虎切齿道,“你真要跟我过不去?你那位二皇子,他在宫中的位置,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稳啊。”
“他稳不稳和我们说的这件事有关系么?”周元瑢转过身,向大门前走去。
杨文虎见状,大声叫起来:“周少监,你如果一定要跟我作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的非分要求,我一个都不会满足,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责,我也不会回应了。”
这时,少府寺前院中其他的人纷纷向这边看来,不知这两位监事起了什么冲突,好像闹得很僵。
“有什么话,找虞上卿说去吧!”杨文虎也转了身,背向周元瑢,快步往尚方署走去。
周元瑢目视着他离开,心想,果然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周少监,你怎么又和杨监事吵起来了?”董方规从将作监中出来,正好看见两人吵翻,便上来劝解周元瑢。
“董中丞,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一下?”周元瑢问道。
“咦?”
*
少顷,周元瑢带着董方规来到朱雀大街上。
既然杨文虎不认账,那他就自己来查。
周元瑢拿出少监事的令牌,来到一处正在动工的沟渠边,向小吏亮明身份,要求查看工匠的花名表。
为了方便清点人头,这些工匠的名单都捏在小吏手中,名单上不仅有名字、籍贯,还有手绘的相貌特征、住址、户籍等信息。
一旦工程上出事儿,小吏也能把人送回家里,做做善后工作。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来说,实际上,小吏并不负责善后,只有互相认识的工友帮着把受伤或是丧失劳动力的人抬回去罢了。
“周少监,这是花名表。”小吏将一本册子双手奉上。
周元瑢翻动花名表,查看着每个人的信息。
每个人都能对上脸,只是在户籍那一栏,无一例外,写的都是一个“苦”字。
这个“苦”字,显然,代表的就是苦役犯。
周元瑢沉默了。
董方规看他翻花名册,也探头过来看,看了半天,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周少监,你到底想找什么?”董方规奇怪地问。
周元瑢走到沟渠边,一名工匠正从下面上来,周元瑢便拉了他一把。
工匠上来之后,对周元瑢连连道谢,抬眼看见他的相貌,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到一边去忙活了。
就好像有人警告过他们,不得和周元瑢接触一样。
周元瑢追上去,问道:“大哥,我想问你件事,你家住哪里,是服徭役来的,还是怎么来的?”
那人连连摆手,表示无可奉告。
周元瑢再问,他便躲到坑道里去了。
周元瑢只好把花名册还给小吏,继续往前走。
他一连查了几段工程,都是这样的情况,小吏很爽快地拿出花名册,花名册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苦役犯,周元瑢拦住一个人问情况,那人又躲着周元瑢,什么也不说。
这么忙活了一早上,一无所获。
董方规看到后来,也明白过来,周元瑢想干什么。
“你是怀疑这些人,并不是苦役犯?”董方规问道。
“嗯。”周元瑢点点头,“实不相瞒,这里面有我认识的工匠,根本不是苦役犯,而是良民,杨文虎用对待苦役犯的方式对待他们,我认识的那人差点被他打到瘫痪,二老为他讨公道,如今也受伤卧床,无法下地。”
“嘶,”董方规面露同情之色,“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杨文虎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