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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奴持刀重生(349)+番外

作者: 今州 阅读记录

梁奇烽当日动用私刑杀其他东宫僚属时,他也是这么敲栅栏的。

有些话他只想从当事人那里讨要答案。

他是想讨要的。

谢如月突然爆发的嘶鸣除了换来几顿毒打,其余什么也没有。深夜时,他抱着铁链缩在天牢的角落里,干涸的眼睛望着狭小的天窗,那走马灯在脑海里不停地旋转,等着谁能来。

谁也没来,只有几声细弱的吱吱声闯进牢房里,谢如月木木地低头,看到一只灰扑扑的老鼠在地上的杂草里乱拱。

他一眨不眨地看了那老鼠许久才意识到,从前他在阁里学过各种怪异的传信法子,鼠腹藏信便是一种。他放下铁链扑去抓起,抖着手掐住鼠腹,当真掏出了藏在里面的密信。

稀薄月光下,谢如月弓着腰反复摩挲密信。

“少师安好,天牢自当日一闯,戒备森严,影奴难潜,兼阁主出事,故静数日。

“阁主当日见少师,不慎入陷阱,为太子所擒铐于文清宫地下,灌迷药八天,今已救出。然重伤难行,险蒙垢受辱,正伤卧病榻昏迷。

“阁主初醒时告之,请少师安,勿怕。”

谢如月抖了又抖,腰身弓得越来越弯,信上细字几乎烙印进了瞳孔里,不能见天地。

受辱,伤卧。

他猛然惊觉有些事实不必直言不讳……他就是心知肚明的。

心里知道,与眼睁睁看它真的发生,却是彻底不同的心境。

文清宫地下,东宫地面上,不堪的事实不必讨问,他早就知道了。

*

高瑱接到五日后做监斩官的命令时,思绪转过几圈便领下差事了。

不必推辞,于公而言这甚至是好事,必是世家周旋后做的决定。谢如月到底是带着太子少师的官衔认的罪,若能由东宫亲自监斩,反倒有几分“大义灭亲”的意思。

接过命令时,高骊那戾气深重的异族眼睛几乎想在他身上捅出无数个窟窿。

高瑱知道世家是他无形的甲衣,现在还挡得住。

东宫刚解除封禁,韩志禺便蹙着眉前来找他,难得愠怒地看着他:“殿下,文清宫之事,您让我——说什么好!”

“本该无甚可说的……”高瑱垂下眼反复摩挲东宫玉印,声音染上几分低落与凄怆,“表哥,你知道我的。这些年,只有你深知我的难言,只有你知我。”

一声“表哥”与两声“只有”让韩志禺眼睛泛酸,只能投降:“我知殿下执念难消,只是皇帝那厢执念更甚。那亲卫军兵围东宫这些天,若不是世家从中斡旋施压,高骊只怕要提枪杀进来。囚禁谢漆此事,殿下莫认,自有我扛,我一定想办法替殿下周旋,但切莫切莫再有下次了。”

“表哥,”高瑱忽然在他眼前落下泪,“我已失两次,我也怕再失三次了。”

韩志禺指尖被那泪砸得颤抖,见他失魂落魄地神伤,他还要难受上数倍。

“殿下……殿下莫悲。”韩志禺握住高瑱右手轻喘着低声,“殿下应当还不知晓,云晋边界有所异动,吴家已在绸缪出战,战则立派高骊之军冲锋,确保损耗最大兵力的不是世家。两国之战迫在眉睫,届时皇帝亲征,则中枢虚空。殿下,届时……”

韩志禺没有将话说得太明了,高瑱自然明白未尽之意,抬起蒙了泪雾的桃花眼,眼里泛了些光亮。

“当真?”

“臣一生不敢骗殿下。”韩志禺握紧那冰凉手恳切地笑,“请殿下稍安勿躁,我们在韩宋云狄门之夜失去的,终能一一讨回。”

“甚好。”高瑱挂着泪痕点头,转移走了臣子问罪,继而推责于外,“表哥,我本不会一时糊涂,只是当日吴攸生擒到他,自己不肯沾麻烦,执意要令我处置。你知我对他……对不起,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带回宫城藏匿。”

“吴攸本就不是好人。”韩志禺斩钉截铁,“文清宫地下有暗室,臣都不知道,高骊怎会在短时间内就找到?他寻到谢漆那日正是在吴家门前,或许正是吴攸告密,他一开始便意欲挑动帝储私仇,将谢漆推给殿下之后,又将谢漆所在告知他,才有现在光明正大的麻烦。”

高瑱摇头低声:“不是……我心中困惑正在此。表哥,非我对你隐瞒暗室,那所在是母妃所留,母妃去后,暗室于我毫无用武之地,便想着不必相告。你尚且不知道,外人又怎会知晓?要是吴攸真有窥视整座宫城的通天本领,当年宋家开凿西南望角楼的墙壁送走高琪,他就该知道,可他根本不知。”

高骊带兵苍蝇乱撞地搜查时,也曾去到文清宫,那时他也压根不知道有暗室。

暗室隐蔽已久,高瑱有信心藏匿谢漆到死,可是,后来为什么被高骊知道了?

他明明可以把谢漆关到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明明可以的。

一旁韩志禺思忖半晌,忽然想起一事:“殿下,暗室所在,谢如月可知道?”

高瑱楞了片刻,骤然想起两年前谢漆刚进天泽宫值岗的那段时间,他郁结难消,曾在某夜烂醉如泥,直接把人认错拖到了地下。谢如月一直听话,醒来后并不曾说任何一字。

“高骊搜查文清宫当天,原是在围吴家,其间唐维从天牢出来去劝阻,随之高骊就掉头回了宫城。”韩志禺轻叹着看他,“臣原以为是吴攸之故,现在看来,恐怕是唐维进天牢见谢如月,从他那里得知了文清宫底下的蹊跷。殿下,你原该小心的,虽则谢如月顺服,但不会叫的狗更会咬人。”

高瑱面无表情地听着,浑身却都颤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