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219)
李延时侧躺着,抱着怀里的人,仰头看天花板。
他恍然发现,闻声和他一样,无论是已经坦诚相见,还是刚领了证的这层保险,好像都无法让他们真正放心下来。
他们总会在某个深夜,因为做了什么梦,而从熟睡中惊醒。
过去的八年卡在他们的记忆里,让他们只是在无意中碰了碰,就痛得厉害。
李延时翻了个身,闭着眼把闻声拢进怀里。
他皱着眉。
好烦,要怎么才能把这些记忆从闻声脑子里剥离?
要是能剥了放到他脑子里就好了。
总要有人疼,他一个就够了。
闻声这觉睡得不安稳,做了很多梦,梦里这几年的事儿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过。
她梦到拿雅思成绩单那天,又梦到闻清鸿去世的那个跨年夜,她蹲在医院的走廊上,听走出手术室的医生跟她抱歉的说尽力了,她握着手机颤着手指不知道该给谁发消息。
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每次点到倒数第二个数字,就抖着手指按删除。
她不知道李延时过得怎么样,也知道此时此刻身心俱疲的她,无论联系谁,给对方带去的都只能是负担。
闻声还梦到......梦到心脏确诊后,进手术室的前一个晚上,她用半吊子的法语跟主刀医生沟通身体情况。
医生问她真的没有家人或者朋友能来照顾吗,她沉默了两秒,摇摇头,用法语回没有。
李延时从中午醒来就没再睡,他给前台去了个电话,说自己没办法下去续房,在手机上又付了一晚的钱,说等晚上再去前台刷房卡。
闻声一直在做梦,间断性地哭,李延时就靠在床头,很耐心地哄她。
她几乎没怎么出声,但泪流的枕头上一大片都是湿的。
起先李延时也想过把闻声喊醒,但发现叫她她哭得更厉害,便作罢。
反正左右他也没事,不如就这么陪着她,好像陪着她把那些事儿再痛一遍,他心里也能好受点。
估摸着六点左右,李延时下床去冲澡,再回来时闻声已经醒了,窗帘被她拉开,她靠在床头,看向窗外。
落日的余晖从拥挤的云彩里泄出来,橙粉色的霞光漫了整片天,浓郁的粉色像被用喷枪喷在了天空,不懂得节省地肆意涂抹,浪漫得染红了每个人的眼。
那场开始于图书馆的傍晚,约定在李延时生日那晚的粉霞,终于在八年后的这天,猝不及防的到来,兑现它和他们的诺言。
在难得一见的天气,我走了很远的路才见到你。
李延时想,或许难得一见的不止是天气,还有对他们而言的彼此。
闻声在这黄昏的柔光里转头,望向几步远外的李延时。
她轻咽了嗓子,笑得恬淡:“曹林说你之前的微信名一直叫‘单身李延时’。”
李延时微怔之后,无奈地笑了下,他想到曹林会拿这事儿取笑他,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李延时把手上的毛巾抛到床头柜上,解释:“我没有换微信。”
“想着,”他盯着被扔在床头的毛巾,湿毛巾被团成一团,却也染了粉色的霞光,“想着你要是哪天想起我,搜了我的微信,能知道我一直单身。”
在等你。
闻声吸了吸鼻子,揪着被角。
她突然有点后悔这些年因为怕触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而刻意回避与李延时相关的任何事情。
不然总能发现,这个人“真的很难过”的蛛丝马迹。
闻声总是想着,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总想凭着单打独斗的努力走到那个“最完美”的时机,再和他相见。
但她却忘了,因为她的不联系,会有个人在原地无措且沉默地等待着。
而无论他等多久,都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回来。
最难坚持的是等一个人。
而比等一个人更难坚持的,是不知道她的归期。
你看过忠犬八公吗。
就像那个不知道主人归期的小八。
闻声望着李延时,她揉了揉鼻底,有些难过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李延时两步上前,半跪在床上,拥住她。
他笑得很温柔,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怪过她,他只是怕她自己过得不好而已。
李延时说:“不用说对不起,你只用知道,我真的走了很远的路才再次见到你。”
闻声闭上眼,很轻的一滴泪从她的睫毛上掉下来。
她轻声回:“我也是。”
夕阳再次低了些,一半藏在了云彩里,那粉色更重了点,浓烈得化不开,像是要弥补多年前未来的遗憾。
闻声伸手去抹眼睛上的泪,她明明又饿又困,今早上被李延时折腾得还没有缓过来,然而她还是想靠近他,再靠近他一点。
迫切地想对他干点什么。
来表达她真的,真的和他一样喜欢他。
她扯住李延时T恤的领子,去找他的唇。
不得章法,却史无前例的热情。
刚开荤的人本来就容易被撩拨,更何况是如此赤裸裸的“挑衅”。
李延时垂眸望着闭眼亲他的人,轻勾了唇。
橙粉色的光把她的线条晕得更加柔和。
闻声揪着身前人的领子吻得认真,突然被揽着腰换了位置,李延时往后靠在床头,右手扶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她。
黑色的T恤,领子很低,让他看起来有种狂妄的野。
李延时弯腰捡了地毯上昨天从闻声睡裙里抽出的白色细带,绕在他自己的右手手腕上。
闻声怔楞地看着他用那根带子把自己的手腕松垮地吊在床头。
紧接着他膝盖轻颠了一下,让闻声坐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