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春(17)
陈幸是个还愿意维护自己的人,如果一个人已经不想维护自己了,已经没有尊严了,已经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抛之脑后了,那么这个人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没活头了成为行尸走肉了。
不过看到手上的豆浆还好好的,陈幸也就没那么生气了,总归手里还有一样可以下肚的东西。
陈幸将包子的肉抖出来扔给路边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吃,脏的皮随手扔进垃圾桶。
“唉——”陈幸叹了口气,翻出一张纸擦了擦塑料袋,热乎乎地豆浆下肚,陈幸的心情彻底好了,一切坏情绪抛到脑后。
秋天的气息日渐明显,秋风拂过,陈幸觉得异常温暖,大雁南飞,振翅时吸引了陈幸的目光。
到教室的时候是6:56。
“早上好,你知道陆仰在哪吗?”陈幸放下书包,把买的奶糖放进包里,之后才小心地戳了下谢燃的背。
谢燃回头:“三楼。”
高一在四楼,三楼的是高二年级。
陈幸一股气跑下楼,脸跑得有点微红。
但问她这么急,看起来这么气具体是想干什么,骂陆仰还是打陆仰,她肯定是不敢的。
所以,她大概是想让陆仰给她道个歉吧,一声对不起就好了。她这人很冲动,有种来势汹汹的感觉。
三楼书声琅琅,陈幸有些紧张,探出头左右看了两下。
陆仰从走廊尽头走过来,他很好看。
陈幸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探出头的姿势。
陆仰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陈幸?”
“嗯。”她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来这里有事?”陆仰很平常地问道。
“嗯。”从陆仰的角度看陈幸,真的会发现她好呆。
“好。”陆仰绕过她往上走。
陈幸见对方准备走了,她也跟着走。
陆仰回头,挑挑眉:“嗯?”
陈幸也挑挑眉:“嗯?”
陆仰嗤笑一声,有些好笑地问道:“你不是有事吗?”
陈幸点头:“嗯。”
陆仰靠着墙,垂眸看她:“那你跟着我走干什么?是找我有事吗?”
陈幸抿抿唇,看向一侧:“嗯。”
陆仰愣了下,随即弯下腰,手握拳抵着嘴唇,双眼弯起来:“你只会‘嗯’吗?”
闻言,陈幸开口:“我找你。”
陆仰抬手看了眼表,问她:“找我干什么?”
陈幸把校服衣领翻起来,遮住自己的下巴,只露出一个圆圆的鼻子和一双圆圆的杏眼。
陈幸揪着衣领,看向别处:“没什么事,对不起。”
话落,陈幸心道:“我脑子抽了吧?今天脑袋怎么这么不清醒?”
陆仰快速地蹙了下眉,又舒展开:“怎么又对不起了?”
陈幸没有回答,重新将衣领整理好。
陆仰转身往上走:“回教室。”
陈幸走到他身侧,偏头问:“怎么了?怎么走这么快呀?”
陆仰不紧不慢地回答:“早读开始了。”
这么一说,陈幸突然想起来了,今天的早读是班主任马锦山老师的数学。
她慌了,尾音发颤:“那,那我们怎么办?”
陆仰无奈地笑着:“还能怎么办?等着被骂吧。”
陈幸:“……哦。”
一班的数学老师就是他们大名鼎鼎的班主任马锦山,四十多岁了,稍微有点秃,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头。说话时,口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
陈幸一直跟在陆仰身后。等到了教室门口,早读已经开始半分钟了,马锦山站在讲台上,手里掐着一小截粉笔。
“报告。”
“报告。”两人异口同声,几乎是同时说出来。
陈幸站在前面,头微微低着。
马锦山脾气说来就来,和开学那天压根就是两个人。小老头一拍黑板,其声音震得全班跟着颤了下:“反了是不是?你们跑哪约会去了?”
说完,全班骚动起来。
陈幸把头低得很低,嘴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
马锦山接着说:“你们两个,课不想上了?书不想读了?真是站着茅坑不拉屎!上课多久了,周一早读就迟到!你们两个,书给我拿着,站到后面听。”
陈幸像个鹌鹑一样不敢吱声。
“没有,陈幸同学被老师喊去帮忙了,我去找高二的朋友借磁带了。回来的时候正好和她碰上,我们没有……约会。”陆仰把手上磁带拿出来给马锦山看。
他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像在阐述今天天气很好似的。
马锦山才不管这些:“迟到了就是迟到了,自己到后面站着!”
陆仰绕过她回到位置上,他走路的时候带了一阵风,引得不少人回头看他。
陈幸见他走了才敢跟着走。
两人一高一矮站在后面。
“你今早找我到底什么事?”陆仰稍微弯下腰问道。
陈幸小心地瞄了他一下,低下头缓缓道:“今天早上,你是不是骑自行车来上学的?”
陆仰回答:“是。”
陈幸:“银河社区外面吗?”
陆仰:“是。”
陈幸:“你骑车的时候溅了些脏水在我的早饭上。”
陆仰有些吃惊:“抱歉。”
陈幸小声地嗯了声。
陆仰侧头看她:“你早饭多少钱?我赔你。”
陈幸声音很小:“三块。”
陆仰笑着叹气,片刻,他道:“说话声音可以大一点吗?”
陈幸提高了一些音量:“我说话很小声吗?”
陆仰点头:“超级小声。”
陈幸看着他,用刚才的音量说:“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