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表面高岭之花[重生](10)
在他误入诡道、走火入魔、无法控制自己经脉中乱窜的气流之时,序沂画地为笼,以结界为铜墙铁壁,生硬将他锁在笼中。
梦中的序沂与平日里太不一样了,他会用温和的内力为自己疏通经脉,平稳燥-热不安的心神;他会掐着娴熟的剑诀,将被自己弄乱的满地狼藉清理干净。
他会沉默地注视自己很久。
意识恍惚间,他总能闻见萦绕在自己身边久久未散的,对方身上霜雪山风的味道。
寒室内温度冷酷得几近结霜,但皮肤相触处却仿佛燃火,将粘腻的汗液烤炽成白雾,将一切束缚法则烧烬成苍白的底色。
这一切恍惚到纵使他知晓是迷离梦境,却依旧不舍得忘。
七门山上,程阙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
邱应正打算扛着一卷铺盖上山,却被序沂阻拦住。
“山顶严寒,你们二人可不必一同前往。”
说着轻挽剑花,只见凝白剑闪出一道瞬逝的光,随即邱应肩上一轻,给程阙准备的衣物铺盖全部缩成指尖大小,被序沂顺势勾在剑尾。
“为师送你。”
程阙表情僵硬在原地。
*
两人一路无言。
序沂或许是因为不想说话,程阙却是因为极度寒冷而被冻得浑身颤抖,牙关战栗。
他这副身体尚未结丹,根基还不如邱应二人。
他简直要觉得序沂命他住在寒室,挨饿受冻,就是在惩罚他拔了大鹰的一根羽毛。
行至山顶,寒室就在眼前,序沂却忽然停下脚步。
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来,垂眸看向程阙淡声道,“爱徒,可是觉得冷?”
程阙已经冷到说不出话来,甚至懒得与序沂理论“爱徒”一事,听此只随意地点点头。
序沂却忽然步行至他身后,随即身上雪白的狐裘散落,飘飘扬间惊起一地沉寂飞雪。
程阙只觉得肩上一沉,随即充沛舒适的暖意瞬间从裘衣中传出,直至骨缝深处。
两人随后便一前一后迈进寒室,这还是程阙第一次来到这间常年闭门的房间。
他不由轻轻吸了一口气。
门外天地彻白,屋内却是清一色的实木。味道与序沂身上截然不同,不是寡淡清冷的味道,而是厚重的实木香。
若说无字室是位寺庙内立于雪中的高僧,寒室便是庙外树间纵酒浪迹的游子。
颇有红尘之气。
而与屋内布局截然相反的,则是震撼到令人屏息的陈列摆设,一切案台屏风都是用透彻的冰块制成。就连床榻,也是一块巨大的方形冰块。
难怪叫作寒室,程阙心想。
这温度大概与室外也并无二致。
忽有极其熟悉的味道传来,程阙偏头一看,竟见透明的案台上放置着一盏香塔,而那浓厚又略带甜腻的木香,正是从中传来的。
是安魂香。
香塔已经烧到了底,在冰上摇曳未熄,而那冰块却丝毫未化。
“室内的冰是昊淼道人特制而成,不会为凡火所化。”序沂解释道。
“无妨,我……”
程阙思虑片刻,放弃了生火堆取暖的想法,觉得自己大概没有福气在寒室中生存下去。
自己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重生后当日再次悲惨殒身之人,而且两次还是死在同一个人手中。
这不太妥。
“要不我还是住在……”
序沂以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轻微偏过头来。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同时,还有一-股浓重到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程阙心头一沉,转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弟子提剑匆匆赶来,浑身上下遍布血污,行过之处白雪皆成血痕。
而他看上去只是步履蹒跚,无生命危险,以他衣物上这致死的出血量来看,大概不是他自己的血。
江湖中大小门派无数,而七门山派则完全可以凭借实力与规模居第一列队,与令两门派成鼎立之势。平日里一向安定和睦,无人敢犯,亦无人能犯。
怎会造成如此惨状?
在程阙困惑之时,序沂已经迈出寒室门槛,快步向那位弟子走去。
来人半跪下身,仓促道,“霁寒真人,大事不好了!上次那群人似是再次来犯,招法诡异且能控飞剑,守门弟子不敌……”
序沂似是说了些什么,随即那人的声音陡然变小,程阙站在门口已经是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他只从刚刚的谈话中零星捕捉到几个词语。
“再次”、“飞剑”。
若他猜测无错,来人所指的飞剑,应当是自己刚重生之时,丛林中那把诡异飞剑的招式。
序沂走到那位弟子面前,轻微摇了摇头。
来人看见序沂身后还有一人,便瞬时会意,将声音放低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程度。
“他们招式诡异,且刀剑不入似是有不死之身,不仅能手中持剑,还能飞剑控剑。”
序沂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他们这次目的明确,声东击西,仅轻伤我门派中弟子,却将地牢搅了个天翻地覆,趁乱掳走一人……”
他观察着序沂的神情,不敢继续向下说。
但序沂却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大概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一侧的长眉微皱,仿佛入云的山脉中插-进一段嶙峋的乱石。
气压骤降,这七门的山顶仿佛更令人瑟寒了些。
“地牢?”序沂淡声问。
“……正是。”
沉默良久,序沂再次开口。
声音中却已经掺杂进了隐隐压制的怒意。
“带走了季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