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表面高岭之花[重生](129)
他会禁不住将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而不是序沂曾经那般, 疏远, 冷漠,甚至将关照与偏袒都藏在心中。今日之事如此,温元丹药一事亦然。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间他重生了, 且碰巧通过各种方式看到了前世的记忆片段, 这些事情都将如霞光一般转瞬即逝, 永远停留在记忆中的惊鸿一瞥中。
对方的此种态度,令他想到一种不安的可能性——
像是那人早知道两人修不成正果,早知道会以那样的结局收场,故而严谨、克制,将不露声色的情绪藏匿得明明白白。
他要当面问清楚。
恰在此时,眼前的景象忽然旋转着消失,脚下踩在实地上,他又回到了水下那房间中,面前是玄黑色的卦盘。
还未等他开口,卦盘上又写——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程阙浑身震了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再理智的人都很难残忍冷静地剥离分析自己的情绪,他也不例外。
前世被一剑穿心后,他满心想到的尽是失望与恨意,根本不会去思索曾经两人相处的细节,思索最后记忆中的缠绵是否真实,思索对方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否另有隐情。
可这种情绪却宛如沙土堆成的墙,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在海水冲漫过去的一瞬,就已经分崩离析,一败涂地。
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序沂的。
一直都喜欢,无论作为当时那个懵懂青涩的少年,亦是那个走火入魔被一剑穿心的罪人。
序沂是他的神与魂,罪与业。
卦盘上又写,“只有遵从内心的真实想法作答,才能成功通过此关。”
言外之意,程阙并没达到成功出去的要求。
程阙蹙了蹙眉问,“那如今呢?”
只是下一瞬,他便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四周的墙壁忽然消失了,他再次浸泡在水中,而如今的水却忽然有了实体一般,重重压着他的胸腔,令他无法呼吸。
程阙水性太差,剎那间便已经呛进去好几口水。
他勉强睁开眼睛,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不知此刻自己已经沉在水下多深的距离,只觉水压几乎要将肋骨压碎。纵使自己拼命游动,身体也无法上升分毫。
开始时挣扎得厉害,但随后发现剧烈挣动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加快自己力量耗尽的速度后,他便缓缓安静下来,任由身体在黢黑的深水中逐渐沉下去。
肺部宛如要炸裂开一般疼痛,意识由于缺氧逐渐变得不清晰。
难道要死了吗?他心里想。
若是死在这里着实过于憋屈了些。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他已经出于半昏半醒的状态,视线逐渐模糊,身体已经冰凉麻木到没有知觉。
就在那片刻,他看见一道亮丽的白光穿透浓重深邃的沉水,径直打到自己附近的位置上。
宛若天光乍现,神明再世,照亮水底一切昏黑的污秽、嶙峋的山石与粘腻的水草。
那场面过于宏大,以至于程阙逐渐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那束光仿佛有温度一般,将他整个身体都紧紧围住,传递给他丝丝缕缕的温度。
下一瞬,水下搅起惊涛,依稀间他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从极远的地方游过来。那万千条光亮仿佛从那人身上生发,像是一个原始又虔诚的传说,让人由心而生仰慕之意。
那身影游至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捞起他逐渐下坠的身体。两人相触的那一瞬,程阙觉得周遭寒意似乎都被驱散尽了,全世界的感知只余下两人交迭的方寸皮肤。
他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不舍得闭上,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让他搞不清这究竟是事实,或者只是他脑中臆想出来的一个片段。
他头痛欲裂,恍惚中看见面前的面孔逐渐下沉,逐渐与自己靠近。
那样近,直到他能看清对方每一根睫毛的走向,已经眼底泛红却汹涌的神色。
耳边水浪汹涌,两人周遭却仿若与世隔绝一般静谧无声。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是冰凉唇角相贴的触感。那一像寡言冷淡的唇并非想象中那般刻薄,带着几分潮湿与温柔的暖意,缓慢撬开他的牙关。
轻柔的动作与汹涌的神色判若两人。
对方口衔着灵气,缓缓渡到他几乎窒息炸裂的肺中。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祗,救他于困苦濒死之中。
程阙无声攥紧了对方的袖口。
*
再次醒来之时,程阙只觉得头痛欲裂。
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散了架一般,四肢酸痛。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隐约间眼前是一堆噼啪作响的柴火,明亮温暖而富有烟火气。
所以……自己这是没死?
耳中仿佛还浸着水,使得周遭一切声音都模糊不清,昭示着他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他费力将自己身体支撑起来,而立刻有人过来搀扶他,口中还大声说着,“这位公子醒了!”
“你感觉还好吗?”他问道。
程阙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向周围简单环视一圈。此处是一片山林,但所有树木都仿佛被火烧过一般,上面沾着或轻或重的黑色炭火。周围坐着不少蓝衣剑修,他们有些人衣服沾血,像是负了伤。
目光垂下,自己的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外袍。
是序沂的。
程阙脑海中梳理一番,随后低声问道,“你们是岐山的人?”
“正是。”那人说道,“不知为何山中忽发大火,周遭又设下结界,尚不知是何人所为。幸亏霁寒真人及时赶到,这才保全了绝大多数人的性命。哦对了,你先喝些水,真人马上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