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表面高岭之花[重生](140)
但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头颅处忽然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将剩下的话音全部堵在喉中。
眼前彻底变黑,脚下一偏,重重摔在地上。
*
与此同时,地下石洞内。
漆黑的室内燃着幽深的火,一个男人面色阴沉地坐在中间的石台上,身体懒懒地躺在后面。有两个侍女一左一右跪在他脚边,小心翼翼揉捏着小腿。而他的脚不断左右晃动着,似乎在拨动地面上的什么诡异的物体。
细看去不难发现——那正是白日里被他撕碎的女尸头。
邓琰似是累极了,连眼睛也不想睁开,晃着晃着,面上却是浮起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来。
一侍女问着,“君上可是有什么开心之事?”
邓琰缓缓睁眼,那黑色眸子中却是半点喜色也无,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森寒冷意。
侍女浑身剧烈一抖,她怀疑下一瞬自己的身子和头也要分家了,刚想求饶。
却不想邓琰忽然笑说,“没错。”
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她们都知道邓琰性情的凶狠无常,纵使表面上泛着笑意,心里也不一定在琢磨些什么伤人的把戏。
“白日.我把他的魂魄召回来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缓慢说道,“既然序沂能把他的魂魄强行拽回去,那必然是用了些……并不光彩的歪门邪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想必现在的状态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侍女隐约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却不敢多问,只是低头默默听着。
却不想邓琰根本没想让她们好过。
他笑着点了点一人的头问道,“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侍女支吾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我如今才想起来。”邓琰似是心情格外好,并没在意这些细节,“程阙曾经可是被我穿过锁魂针的人,锁的是他的魂魄,可不仅仅是那具身体。”
他眯了眯眼睛,“只要还是那份魂魄,不管他重生千次万次,永远都只能重蹈覆辙。”
“那……霁寒真人他……”那个侍女颤声道。
“我说过,他不会杀我的。”邓琰笑得更甚,“你忘了?我们的师尊,可是个疯子。”
*
程阙意识有些昏沉,但他依旧能意识到自己正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冰凉的岩石从身.下源源不断渗透着凉意,令他濒临失控的神智缓和些许。
灵魂缓慢被抽离的感觉依旧存在着,却持续而磨人外面气温很低,他浑身依旧渗出一层汗。
那是一种惊恐到危险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不再是自己,但凡稍微松懈了力气,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序沂……”他用着最后的几丝力气,沙哑着喊道,“你……”
极巧。说话的瞬间,他看见一席白色身影从洞口中走出,快步向他这边走过来。
他闭上眼睛,似是有几丝细微的血腥气飘进鼻息中,却又被那清寒气息很好掩盖着,微弱得仿若错觉。
他猛地抬眼。
就在两人对视的片刻,他忽然感受到体内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诡异情绪,又宛如熔岩喷发一样喷涌而出。
他看着对方那副无暇的俊美面孔,目光再下移到那被领口遮掩住的喉结处,忽然有一种极强的、充斥着恶意的、几乎无法控制的剧烈冲动。
他整个人宛如被弹起来一般极速起身,手心瞬间成符,猛地向对方颈间掷去。
序沂眼中闪过肉眼可见的惊诧,但反应却丝毫不慢,硬生生将程阙的手阻在了距离自己仅一寸的位置上。
两人呈僵持之势。
序沂将空闲的那只手缓缓抬起,轻轻拍在程阙的背上。
“怎么了?”
这个动作让程阙浑身剧烈一抖,几乎出窍的神智又回来几分。
两人离得近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又显得有些浓重起来,他不禁蹙了蹙眉。
在无人注意到的暗处,程阙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艳红。
“别怕,我在。”序沂的声音贴着他的耳侧,气息宛若云絮,温热而柔软。
序沂双指并拢,在程阙的太阳穴处缓缓贯入一.股灵力,下一瞬怀中的人忽然全然失去意识,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他将人拦腰抱起,缓缓放在石洞内铺盖着的裘衣上面。
程阙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面色失去血色一般苍白,但紧闭着的眼底却充斥着刺目的红。
序沂的心仿佛被针刺一般,剧烈地痛了一下。
这无可避免地又让他想到八年前,也就是程阙前世死前的最后那段时间。
世人都知道他道法无情,淡漠清冷,觉得他白衣长剑应携天宫,不会为俗情所动。
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向薄情的自己会对那个少年沦陷至此,在内心的私欲与身份戒律的禁忌中挣扎矛盾,只有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才会偷着对那个人好。
就像破戒的火烛,珍贵的丹药,以及那在深夜中躲藏又难以启齿的深沉目光。
追随着树上玄色的衣角,在空中微微摆动,最后凝结成宣纸上一道深重的线条。
可在那人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他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有心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明明自己愿意用一切去救回来的人,愿意放弃一切所谓的清规与正道去偏袒的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去生机,再无转圜的余地。
哪怕是灵魂被天雷劈碎,骨肉被猛兽撕扯,大抵都比不上那时心底痛楚的万分之一。纵使他拥有无尽的寿元与时间,都将永远忘不掉那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