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表面高岭之花[重生](26)
序沂收手,淡淡道,“七门戒律第四卷,无妄言。”
他盯着程阙紧握的手指,长眸微缩,“每当你打算骗为师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蜷起手指。刚刚是,之前为师假意赠你霜寒剑时,也是如此。”
“况且你刚刚在幻境中,可不止说了这二字。”
程阙刚落下的心又揪起,猛地抬头道,“我还说了什么?”
序沂眼底微闪,积年的冷淡终于褪色些许,程阙竟破天荒地从中看出些许戏谑。
他轻声道,“你还说,师尊,我好怕。”
程阙大声道,“必不可能!”
停顿片刻,又觉自己反应过度,圆谎说,“弟子愚笨,只是第一次见到幻境有些慌乱,故而在其中一直喊师尊的名字。”
序沂盯了程阙片刻,却出乎意料地,并未多问。
难言的沉默总让人联想起失望的情绪。
比如想说的东西,未来得及说出口;比如想听的东西,对方却掖着不愿袒露。
“好。”过了良久,序沂终于接道,“虽戒律有规,但规则当以人为变。”
“你以后害怕的时候,就可以喊为师的名字。”
程阙心下微动,却仅如火星浸入冰水中,并未四散。
他强行转移话题道,“那师尊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为师……看见了一个本子。”
程阙疑惑看去。
“生死簿,上面撰写着每人的出生年月,阳寿几何,因何而死。”
程阙哑然失笑,“师尊莫不会怕这些鬼神之说。”
他本是无意间一讽,并未期盼对方真会给他什么答复。
毕竟七门禁谈鬼神一说,甚至禁燃烛火,勒令弟子规守自身,问心无愧。
“怕。”
程阙一愣。
“自然怕。”序沂坦然答,“无论是厉鬼、生死簿,本身并无可怕之处,但怕就怕在,他与世间的人息息相关。”
“每个生死簿上的名字,在世间都有着日夜挂念他们的人。世道自然,生离死别,人之常情,如何不怕。”
这不像是序沂能说出来的话,太诚恳,甚至有些感情化;
但又太像他能说出来的话,直□□辟,一阵见血。
程阙隐约感觉,现在的序沂跟自己之前认识的有些不大一样了。
但提到生死簿,程阙却忽然想到一人——向言。
他一直对自己重生之事颇为困顿,毕竟魂魄游离八年之久,怎得忽地就重生到了一个小剑修身上。
还是个与序沂颇有渊源的小剑修。
他扭头看向序沂,试探道,“师尊见到生死簿,会不会是那黑影给予的线索。”
序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是想听他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那我们不如……现在下去看看?”
程阙想去生死簿上看看向言。
若他魂魄还在人间,他并不介意把这副身体送还回去。
*
序沂并未反驳,依着他的要求把他带了下来。
这还是程阙第一次来到地府。
下面并无他想象中那么惊悚恐怖,只是四周光线暗沉,纵使烛火点了一片,依旧显得阴森。
周遭小鬼与走魂往来不断,忙着投胎捉魂。
只是程阙注意到,这里有两扇大门,一门上用血刻“阴曹”,另一门上用金字刻“地府”。
而那些亡魂小鬼,皆是从金字门下进出。
“这个‘阴曹’门为何无人走动?”程阙问。
“只有魂魄健全的活人才能走‘阴曹’门。”序沂答,“但任何人都能走‘地府’门。”
听此,程阙忽地想到一件难以解决的麻烦事。
他前世被凝白剑刺得魂飞魄散,如今纵使重生,魂魄大概也是不全的。
魂魄不全一般会折阳寿,他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如今若无法走“阴曹”门,怕是令序沂生疑。
“判断魂魄可以观肩头阳火。”序沂忽然给他举例,“比如你肩上的火,魂魄就是极全的。”
程阙诧然看向自己肩头,竟发现上面竟不知何时燃起两团火焰,果真燃得旺盛,毫无虚弱之状。
两人正交谈,忽有一小鬼仓促从金字门下跑出来,见到序沂就直接鞠了个深躬。
他操着尖锐的嗓音叫道,“欢迎真人大驾光临。”
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颤,似乎怕极了序沂的样子。
但修真界与鬼界素不通往来,纵使序沂有天下第一剑客的美誉,名声也不至于打到阴曹地府来。
序沂究竟做了什么,让众鬼这么怕他?
程阙好奇朝序沂脸上瞥过,只见对方面无表情,一副凛然不可犯之状。
目光不经意向下,程阙的呼吸却剎时止住。
序沂披着雪白裘衣的肩上,竟空无一物。
“小的刚刚去查了生死簿,实在是没您要找的人。”那小鬼自顾自地滔滔不绝,仿佛事先早已背好了台词,“绝对没有说您不能来的意思,只是您两次前来只隔十余天,这小地方实在担不起您尊……”
序沂右手微抬,那小鬼却仿佛被掐住脖子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这次不寻人。”他淡声道,“只是带我爱徒来看看。”
话说得甚至有些随意,仿佛此处不是冤魂聚集的阴曹地府,仿佛他只是带徒弟来赏个景致,开个视野。
但那小鬼竟也不敢言语,点头称好,带着二人朝金字门下走去。
见小鬼背过身去,程阙转头压低声音问道,“师尊肩上阳火呢?”
序沂微偏过头,垂眸向程阙看去。
狭长睫毛在下眼睑处撒下一圈暗影,在烛光燃起的地府尤显凛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