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表面高岭之花[重生](53)
语罢,从座位到厅堂门口霎时凌空出现一道纯-冰制成的传送门,而他足下轻跃,便瞬间消失在七门大堂中。
真人消失已久,堂内却依旧冷得瘆人。
序沂一扫刚刚淡笑的面孔,清俊的面容冷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扭头向徐瑾说道,“带弟子加固七门结界,有外人闯入需及时禀报,且将我安好无损消息传下去,说大比中殒身之事皆为小道妄言。”
徐瑾躬身。
“还有今日堂中之事,切莫外传。”序沂的目光扫过周遭众弟子,屋内人皆鸦雀无声。
“否则罚抄七门戒律百遍。”
“天色不早,都回房练功休息去吧。”序沂停顿片刻,放缓了声音。
他缓步向外走着,晚阳垂在他白衣之上,渗处几分昏黄的暖意,在地面上打出修长剪影。
似是听闻身后并无脚步声跟来,他停住脚步,微侧头。
地上的影子也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清晰起来,侧影只见鼻骨坚-挺,眼窝深邃。
“怎么了,爱徒?”他轻声问着。
屋内弟子已经散开,偌大厅堂内唯剩二人,序沂的声音竟罕见地听出一丝疲惫来。
也难怪,魂魄刚刚从聚魂珠中归位,半分休息时刻不曾有过,就赶来应付难缠的师叔。
毕竟谁也不是铜墙铁壁,再强大的人在飞升之前,也终究是肉-体凡胎。
程阙仍僵硬地站在桌案面前,目光垂在那玉制的茶盏上,肩膀有一丝难见的颤抖。
他走到序沂身侧抬起头,眼底含着几处细血丝。
程阙的眼白是不掺丝毫浑浊的纯净,眼底仿佛白玉盏中盛醇香烈酒,有一黑墨点缀其中,只微靠近便会让人一醉方休。
两人身影在木色地板上交迭在一起,乍看上去竟有些难舍难分的纠缠。
只是程阙并未在序沂面前停留,下一瞬剪影便倏然分开。
“向言。”序沂在身后唤道,“你若是有所疑问,我大可为你一一讲清楚。”
沉默良久,又补充一句,话音极轻,仿佛不经意间便消散于这晚照的微光里。
“你莫生气。”
程阙忽然回头,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不生气?你早就盘算好了一切,从大比前夜给我夹着聚魂珠的桂花糕,到大比与我们分道扬镳,再到最后……在我面前魂飞魄散。”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渐加快,“你在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在大比中殒身,也早就想到了救命之法,可从头到尾我都被蒙在鼓中,毫不知情。”
他全然不知自己会忽然冒出来这么大的火气,就仿佛他从不知晓自己竟对序沂之死如此在意。
两世,在两人感情拉锯式的博弈中,他似乎始终处在被动妥协与接受的那一方。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你就没想过,如果我没吃那块桂花糕呢?如果我把它扔了呢?如果我不知道你在那,如果我没去找你,如果最后没有聚魂珠……”
他声音颤着,“有一步算错,你还能活下来吗?那我呢,就是你达成目的的一颗棋子?”
“还有,你金丹怎么了,为何要在居室内点着安魂香?”
他的态度太急躁,太失礼了。该问的不该问的,全部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按照七门戒律,顶撞师长者,至少也要在冰天雪地跪上三天三夜悔过。
这已经远远不是一个“爱徒”能问出来的话,听上去更像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但出乎意料地,序沂并未生气。
他始终垂头看着程阙,目光交接间仿佛已经交换过万千词句。
“我金丹的确有损。”
程阙猛地抬头,眼底血丝更甚。
序沂金丹怎会有损。
天下第一剑客,剑修界人人口中赞誉的天才,金丹为何会有损?
有谁能伤他。
序沂垂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多年前修真界有乱,乱战中我为护宗门,自损了金丹与外敌抗衡。”
“之前只是你没问,也只因你没问。”他轻顿片刻,“我从未打算瞒你。”
程阙心蓦然一沉。
他死后,宗门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更不知门派有难。而依序沂的性子,自爆金丹救护宗门也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烦闷。
为自己前世那一剑,也为程阙的金丹。
“抱歉。”程阙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序沂朝他微点头,随后朝门外走去。
他步子迈得大,衣摆飘起,染上夕照沾着红晕的艳色,转瞬间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转眼间,七门山外又飘起了鹅毛飞雪,程阙叹了口气将厅门关上,厅堂中却依旧冷得令人受不住。
刚刚室内人多,感觉不明显,而如今人都走光了,倒显得室内空旷至极。
他起身在室内环绕着走,一边取暖一边等雪停。
独自一人无事可做时便容易胡思乱想,程阙反复思考刚刚两人的对话,总觉得序沂有什么想说的话没告诉他。
但更明显的是,对方有些不愉快。
重活一世,序沂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若是曾经他与序沂如此说话,大概下场会惨烈无比,叫他终生不敢再犯。
可如今序沂只是将他独自丢在厅堂之内。
直到如今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重生后在七门上下山,几乎都是序沂带他同行。
山路上不允许用法术,自己前世纵使对路程再熟悉,每次走过也免不了冻得关节酸痛。
但现在序沂却总是有各种借口送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