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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寻人启事(128)

作者: 陆雾 阅读记录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不要自已乱想。” 也不知该不该挽留,郁曼成道:“这位阿姨不是保姆,是我的朋友的亲戚。”

罗美娟却捣乱,道:“没,我就是保姆,不但包做饭还管打扫卫生,小郁一直说你做饭不好吃。”

“我没有。”

保姆才不相信,叉着腰气冲冲道:“不要解释了,大不了我下个月就不做了。郁先生慢慢吃吧。”

保姆走后,夏逸还没忘记拿他寻开心,道:“你真是魅力无边啊,家里的保姆都要会争风吃醋。”

郁曼成委屈,道:“真的很过分啊,我给她付钱的,一个保姆怎么脾气这么大的?”

“因为钱不能当饭吃,可你明天真的是要吃饭的。”夏逸边笑边到玄关换鞋,“要不要我帮你把人劝回来,她等着你挽留她,应该还没走远。”

“别太低声下气,她要走就走好了,我饿不死的。”罗美娟还在旁边笑,郁曼成也埋怨她,道:“你也真是的。干嘛要说自已是保姆呢。”

罗美娟道:“我是真的准备退休后当保姆的,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还能赚点钱。”

“这种工作还是要看雇主眼色的,容易受气,你之前至少是坐办公室的,要体面许多。”

“靠两只手挣钱吃饭,干活哪有高低贵贱的。文文以前也不同意,我就想偷偷出去干活。反正钱都是一样的,她也看不出是怎么赚来的。”原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很容易联想到宁文远如今的勾当。他们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夏逸回来,她没有劝保姆回心转意,而是两个警察跟着她过来了。

岳进已经是熟面孔了,对着罗美娟道:“在你家里没找到你,就知道你在这里。麻烦你跟我们走一下,我们需要你去认一下宁文远。”

“人找到了?“罗美娟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岳进道:“现在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所以需要你去辨认一下,然后再录个口供。“

“怎么就不能确定了……噢,是那个啊,那个了啊,不能说话。“

“我桌子还没收拾呢,你们等我一下。我要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 罗美娟紧紧抓着一只碗,好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洗碗成了天大的事。

闻谦道:“请马上跟我们走。”

“可我要洗个碗啊,就几分钟的事情。“罗美娟的脸上尽是茫然,说起话来已经颠三倒四,她像是个梦游的人,自已却浑然不觉。人在受到巨大冲击的时候往往就是如此,他们在心里筑起一道墙,把悲伤阻隔在外。闻谦和岳进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他们知道如果现在不把罗美娟带走,她会一直拖延下去,好像不去认尸,宁文远就永远不会死一样。

郁曼成看不下去了,轻轻扶着罗美娟的肩膀,从她手里拿过那只碗,柔声道:“都放着我来吧,你跟他们去一趟。说不定不是呢。”他又抬头问岳进,道:“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岳进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你的身份特殊。”

罗美娟好像回过神来,道:“呃,我吧,那我一定现在去,是吧。那我们走。”她却下意识往厨房的方向走,好像看不见正门。

闻谦面有不忍,却还是上前,揽了一下罗美娟的肩膀,引导着她往门口走,“这边走,门在这里,对,我们领着你上车。“

第84章 死寂(上)

停尸间很冷。罗美娟之前从没来过这地方,但是她也不陌生,好像在梦中已经无数次想象过这里了。但是她想象中的主角都是自已,前几年墓地价钱疯涨,她听一些六七十岁的人说,可以提前购置墓地,买好出殡时要穿的寿衣。她其实也有这样的打算,甚至囤过一些漂亮的布料,想找个裁缝为自已做一件烂花丝绒的寿衣。

她也是有些迷信来生的。想过这辈子积一些功德,下辈子当个男人享福。到时候她必然会当一个安家立业的好男人。如果一定转世当个女人,她也希望自已命好些,有一对好父母,不要再有兄弟。如果真的有来世,她也是愿意再当宁文远的母亲。׳

但是真的走进停尸间,一切幻想都要打住。这是个容不得丝毫感性的地方。先是两个警察带她过去登记,挨个签字,然后走进一个纯白的冷房间,比医院病房的颜色更单调,冷得骨头打颤。罗美娟快要站不稳了,她安慰自已不是怕,只是风湿不能受寒。

两排高高的铁柜,每个都整整齐齐码着几个抽屉。抽屉门看着不大,她甚至不相信这里面能塞一个人。但按着编号,警察确实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搬出一具尸体。хᒐ

这是一具焦尸,完全看不清脸,只能从轮廓辨认出是一个女性。罗美娟茫然地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就要否认,可是她看到了尸体的嘴,里面左侧是一颗虎牙是偏歪的。宁文远确实有一颗不算整齐的虎牙,罗美娟也曾引以为憾,如果她当时再有些钱,就可以送女儿去矫正牙齿。

罗美娟犹豫片刻,还是道:“对,她是我的女儿。”

一旦说出了这句话,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却换了一副面貌,罗美娟逐渐在上面看出五官的轮廓。她的眼神也多出一丝柔情来,依稀想起宁文远小时候趴在书桌上打瞌睡的样子。那时她面颊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像个很甜的桃子。现在这桃子腐烂了,只能闻到一股焦灼的臭味。

罗美娟轻轻把尸体的一缕头发拨开,自言自语道:“她的头发怎么这么乱啊。在外面都照顾不好自已。”

出去时警察给罗美娟倒了杯水,她没喝。警察严阵以待,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会昏倒,但她面上还很平静。奇怪的是,她并不太悲伤,只是整个人飘忽忽的,好像在后脑勺钻了一个洞,然后她的意识和情感,都像鸡蛋液一样从洞里流干净了。她只剩个空壳子,因此觉得自已格外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