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缸(123)
他俯身在地上找了两圈,发现信烧了一半就被吹到了草丛里。
他把它从草丛里扒拉出来,发现那个烟灰缸的图案已经被烧没了,那行字还在:
我知道你杀了人。
秦嵩捏住这行字,又一次点燃了它。
确认整封信都化成灰了,他这才站起身来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花花的饭已经做好了,满屋的香味。
秦嵩饿了,坐下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花花开了一瓶雪碧,边喝边说:“比狗吃的还快,你上辈子是个饿死鬼吗?”
秦嵩含混不清地说:“你讲话太粗鲁了,女孩子要温柔点。”
花花冷笑了一下:“你爹味真重。”
这时候,秦嵩听到卧室里传来“哗啦”一声。
他扭头看向花花:“你家还有别人?”
花花:“没有啊。”
秦嵩:“你没听到刚才有动静吗?”
花花:“养猫的家庭从哪里传出来动静都很正常,大惊小怪。”
秦嵩点点头,继续扒饭了。
吃完饭,花花打开了其中一个卧室的门。
她对秦嵩说:“你今中午就在这里休息吧,洗洗脸和手,我一会用精油给你舒缓一下。”
秦嵩跟过去看了一眼,这个卧室很素净,墙很白,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卧室里的陈列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小架子和一张床,床上铺了白色的床单。
秦嵩在做针灸和采耳的地方见过这种床,之前在美容院接何倩回家的时候也见过。
他感觉很奇怪:“你在家里摆这种床干嘛?”
花花说:“给我前男友弄的。”
秦嵩:“什么意思?”
花花叹了口气:“他那时候工作压力大,动不动酗烟酗酒的,还脱发。我学心理的,还懂点芳疗,就给他把这个屋子收拾了一下,专门给他放松用的。”
秦嵩:“管用吗?”
花花:“管用啊,我会调精油,会一些舒缓类的按摩,还会催眠。一般他很焦虑很疲惫的时候,我就在这给他来个放松一条龙然后让他睡一觉,第二天他的状态就会特别好。”
秦嵩:“那他应该离不开你了啊,你们怎么还分手了?”
花花:“人家事业越做越大,去一线城市了,我不想去。”
秦嵩不知道花花是不是在吹牛,但躺下来放松一会总好过独自抓耳挠腮地焦虑。
脱了鞋子躺在那张床上,他的思绪像乱麻一样冒了出来。
谁会给他送来那封信呢?
谁既知道他杀了人,又知道他改名换姓了呢?
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他在一个无人的密闭空间里杀了黄媛瑞,又把她装在编织袋里,开车带到了工地上。
这个过程有人看到吗?没有。
走廊的监控被他和胡横删掉了,他开车的路上也基本没有人和车。
就算有车,谁又能透过两层车玻璃和浓浓黑夜,看到编织袋里有个人呢?
秦嵩又想到,他快把编织袋拖到坑边的时候,工地上有个人打着手电到处照。
难道是他?
秦嵩始终认为那是工地上的工作人员,半夜在巡逻。况且如果他发现了,怎么不当场报警呢,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大半年后?
难道是在新加坡接触到的人?
秦嵩又想到了那个不人不鬼的晶晶,还有那个小男孩。
不应该,他们不会知道。
思来想去,唯一一个知道这一切的人就是胡横。
但胡横又怎么会给他写一封匿名信呢?
他帮自己更名换姓,提供住所,介绍老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陪自己喝喝酒聊聊天……
秦嵩完全无法把胡横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秦嵩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花花正从架子上翻腾精油。
她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瓶子:“这是柑橘精油。”
她又晃了晃另一个稍大点的瓶子:“这是基础油。”
将一种油混进另一种后,她倒了一点精油在掌心,双手互相搓了搓,开始以秦嵩的耳朵为中心,按摩他头部两侧。
秦嵩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深呼吸几次之后,他感觉焦虑的神经舒缓了很多。
可是一想到那封信,他的心就又剧烈地跳起来。
他忍不住睁开眼问道:“你被威胁过吗?”
花花的手停了一下,她轻轻说:“闭上眼睛,别分散注意力。”
秦嵩:“我真的很想跟你沟通这件事。”
花花叹了口气:“被威胁过。”
秦嵩:“介意说说吗?”
花花:“年少无知的时候做错了事,留下了把柄,就被人威胁了。”
秦嵩:“你当时什么感受?”
花花:“感觉天上多了个盖子,压得我喘不过气。”
秦嵩现在就是这个感觉。他屏住呼吸,听花花说下去。
花花:“当时感觉自己像被判了死刑,死期别人说了算。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木偶,手脚上的线在别人手里。我无法真正的开心,每当觉得心情愉悦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世上还有个人在威胁着我。”
秦嵩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她的表达能力,她说的太精准了。
秦嵩:“你当时会焦虑和抑郁吗?”
花花:“我那时想杀了他。”
秦嵩:“后来怎么解决的?”
花花:“钱。”
秦嵩就不说话了,又闭上了眼睛。
花花也不说话了,开始按摩秦嵩的前头部。
秦嵩又感觉放松了一些,说不出这是因为精油按摩的作用,还是觉得终于有人共情了他的感受。
人总是害怕负面情绪,然而当有人跟你一起分担,一起感同身受,这种痛苦就会减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