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必长情：穆太太的选择(20)

她受不了穆西山这样的好。

穆西山将手上的药膏擦去，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床边看着苏曼。她刚才的抗拒，不像是因为脱了衣服上药的羞赧，更像是发自心底的抵触。她好像不喜欢别人亲昵地碰她。只在春节那次喝醉后，她才模模糊糊地接受了他的吻。

想去摸摸她的头，却又怕在这时让她不舒服，穆西山有些踌躇。

于是，当苏曼抬起头，就看到了穆西山闪烁不定的眼神，和他僵在空中犹豫不决的手。

穆西山对上她的眼神，抿了抿嘴，还是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还疼吗？”他轻轻问她。

苏曼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愣愣地看着穆西山靠近又退开。

她被穆西山的这三个字击中了。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还疼吗？

她疼，她非常疼！每一次都疼得不能呼吸了！

但她只能自己忍着，因为没有人过问一句，包括她的母亲。

而现在，穆西山问她还疼吗。只这一个问题，让对疼痛已经不那么敏感的她，觉得身子又更疼了些，几乎不能承受。

苏曼就这样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任凭眼泪滑落。肩膀渐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逐渐泣不成声。

穆西山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随后又似感受到苏曼的无助一般，靠近她，让她选择要不要这个怀抱。

苏曼抓住了他的衣服，贴在脸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好像要把这几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哭完，要把所有人加之于她身上的伤害都哭出来。

北京的春雨难得吓到了后半夜，苏曼也哭到了那时候。

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逐渐变成抽泣，又在抽泣中找到气口，终于开始跟穆西山说关于她的事儿。

关于她为什么到了苏家，在苏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苏卫国为什么会进医院，又为什么死了，以及苏卫国死后，苏岳对她所有的折磨。

她不再遮掩，不再试图遗忘，她决定要记得这些，并且不再害怕他们。

因为她也和普通人一样，有人关心了。

苏曼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终于把自己也说累了。闭上红肿的眼睛，她不再说话，而是缩成小小一团，沉沉睡去。

穆西山几乎是全程攥着拳听完苏曼的故事的。他知道在苏家，苏岳是疯狗，却没想到，苏卫国、杨茜和苏珏也都是疯子。

难怪苏曼一心要嫁给他，难怪她害怕任何人亲密的触碰，难怪她的要求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家而已。

原来，她是承受了这么多痛苦才来到他身边的。

穆西山替苏曼盖好了被子，转身出了门。

穆西山给他的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他和南城道儿上的人很熟：“林懋？”

“说。”对面的声音有些低沉，说话倒是言简意赅。

“有个小忙请你帮一下。”

“你还需要我帮忙？”

“多少有点儿。”

“行。”

第25章 我这个人，你要不要？

第二天苏曼在屋里闷了一天，因为她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又觉得昨天哭得歇斯底里，实在无言面对穆西山。

穆西山倒不在意苏曼在屋里装鹌鹑，他也有些事要办，只嘱咐了她记得吃放在门口的午饭，便出了门。

晚上的时候，穆西山回到家，衣服还没脱，就看见苏曼拿着电话定定站在客厅，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像是中邪了。

“吃晚饭了吗？”

“穆西山。”

“嗯？”

“刚才苏珏打电话来，说苏岳断了一条腿和几根肋骨。”

“哦……真遗憾。”

“是你做的吗？”

穆西山好笑地看着她，向她举了举胳膊：“我可不愿意动刀动枪的。”

“她以为是我……”

“哎……真遗憾。”穆西山将外套挂在门廊，朝苏曼走了过去，“下回吧，下回让她知道究竟是谁。”

“……果然是你……”苏曼实在无法相信，高岭之花竟然下凡打打杀杀去了。

“我总该为穆太太出气的。”穆西山在餐桌边靠着，抬手拉了苏曼到自己身前，又低头去看她的手，“手好些了？”

苏曼长长舒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就要溺死在穆西山的好意中了。

“怎么了？”见她没说话，穆西山抬头看她，眼神中有关切和些许的忐忑，“……是……觉得我人设崩塌了？”

他今天确实去找了林懋，林懋又带着他去找了南城让人闻风丧胆的刀疤老五。

上午刚说完要做的事儿，老五下午就带着人把苏岳给干去了医院，临了还跟一直在一边儿车里坐着围观的穆西山和林懋说，丫也不经打啊，多余带我这根棍子了。

穆西山朝老五敬了个礼，说您真没给二野丢人。老五笑了，冲林懋说这哥们儿我算交下了。

“不，不是的。”苏曼的声音低低的，“我只是太震惊了……我……”

深深喘了口气，苏曼才敢迎上他的目光：“我不值得你做这些的。”

穆西山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上苏曼的脸颊，拇指划过她唇角，最后落在耳侧：“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你愿意把自己赌在我身上，就值得我去做这些。都是小事，苏曼，以后你随时可以要求我去做。”

见苏曼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穆西山有些心思涌动。

穆西山站了起来，又朝苏曼靠近了些。他很高，身体精壮，平时穿着西装虽然不显，但如今天这般站得近了，苏曼倒发现穆西山是很蛊人的。她的面前就像飞来了一座山峰，仅仅是影子就要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