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宫寻人事务所(163)
仲光华心下一跳。
阿芳总是这样,一睡着就七倒八歪,把他当成靠枕。
仲光华任凭阿芳的脑袋沉沉压在自己肩膀上。
鲜明的重量。
清晰的热度。
我的朋友。
我的伙伴。
从蓝屋二楼窗户第一眼见到的那一刻开始,她一直是我的世界里最鲜活,最热烈,最有生命力的存在。
在那个台风天,当我想乘着飓风顺势离*开的时候,是她,硬把我拉回来。
……妻子。
妻子的意思,是人生伴侣吧。
我的人生伴侣,会是一个我从未见过、但据说很完美的女人。
我的人生伴侣,不会是阿芳。
仲光华的瞳孔猛然收缩。
毫无预兆,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这其中的荒诞之处。
妈妈说,我们母子二人,只能彼此依靠,绝不能指望别人。
不是的,我明明有阿芳。
这一路走来,我明明一直依赖着阿芳。
从今以后,我也想要让她快乐,让她欢笑,成为她可以依赖的人。
我和她,要成为伴侣。
不,我和她,一直是伴侣。
巨大的狂喜降临在仲光华心头。
如果是妻子,那么……
我对她的欲望,从此合法。
仲光华深吸一口气,嗅到了阿芳身上淡淡的汗味。
好喜欢,令人心安。
狂喜之中,他开始计划。
反抗母亲的计划。
第85章 往事-19
那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中午。
阿槲擦完走廊的玻璃窗,把工具收起来,整理好工具房,脱下制服,正式下班。
她背上小包包,和玩得好的另一个女佣一起出门去逛街。
过斑马线的时候,一辆醉驾疯狂的跑车冲过来,阿槲飞上半空,当场殒命。
同行的女佣吓得半死,却毫发无伤。
命运就是这样荒诞,一点也不讲道理。
阿芳正在上英语课。
她还记得,当时正在做听写,讲台上音响里播放着Jack和Lily在街角相遇后的谈话,全班同学埋着脑袋,竖着耳朵,专心致志。
教导主任突然推开门,大声道:“谁是阿芳?出来一下。”
全身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阿芳身上。
阿芳跟着教导主任一路走到学校门口,看到一台黑色SUV。
是蓝屋的车。
教导主任摸摸秃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颅一句:“快回去吧。”
阿芳上了车,车却没有开往蓝屋,而是直接去了最近的医院。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等在医院门口,然后带阿芳去了地下室。
冰凉的房间,冰凉的不锈钢轮床。
阿槲的遗体静静躺着。
照理说,是应该通知丈夫来认尸签字的。
但是眼下蔡司机跟随仲老爷远在欧洲,警察只能通知死者差一个月成年的女儿。
阿芳认真看了一眼遗体,确认了死者身份。
警察额外多看了阿芳两眼,似乎奇怪于她的冷静。
阿芳只觉得一片空白。
她的大脑还剩一个小角落正常运转着,勉强维持着身为人的机能,其他部分全宕机了。
她从那个冰冷的地下室回到燥热的太阳下,上了车,回到蓝屋,一个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有一瞬间她想到:是不是要去收拾一下妈妈的东西。
马上她又想到:妈妈的东西都在蔡司机的房间里,她大概没资格去管。
想到这里,她干脆放弃一切思绪,扑到床上,任凭自己陷入空白。
宿舍房间的单薄木门突然被敲响。
阿芳茫然爬起,茫然开门。
啊,是少爷。
走廊上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
“阿芳陪少爷练网球”这件事大家知道,但是“阿芳与少爷私交至此”还是足够惹人好奇。
阿芳伸手把少爷拉近房间,关上门。
别人会怎么想?
她才不在乎。
仲光华站在房间中央,一脸担忧,好像天塌了的样子。
阿芳从没见过少爷这样,几乎觉得有点好笑。
于是她咧开嘴,笑起来:“我没事,别担心。”
仲光华:“你怎么可能没事。别逞强。”
阿芳:“没逞强。真的没事。”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那是她攒下零用钱,在网路上买来的超便宜超迷你沙发。
仲光华拉过塑料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阿芳咯咯笑起来:“你干嘛啦,表情好吓人。”
仲光华不说话。
阿芳:……
她从沙发上往下滑了一点,腿屈起来,整个人蜷成一个团。
“你也知道,我和妈妈分开住好多年了。”
“自从分开住之后,我们就渐渐变得陌生了。到后来,在食堂碰面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仲光华:“就算是母女,也会有谈不到一起的。这也是没办法。”
阿芳没说话。
多年之前,有一段时间,妈妈频繁跑医院,非常努力想要为蔡司机生下一个孩子。
阿芳对此非常抗拒。
甚至有点恶心。
那段时间,她和妈妈之间岌岌可危的感情变得越发稀薄。
她朦朦胧胧想着:先这样吧。先放着吧。
等到有朝一日,等妈妈和蔡司机离婚了,她们再重新做母女也不迟。
模糊却美好的预想画面,如今已经撕裂了。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那一日永远不会来了。
眼泪无声涌出来。
最后一丝夕阳从地板上消失了。
幽暗中,仲光华的声音低低响起:“你对丧礼有什么想法?”
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