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狗(79)

约摸十几秒后，他才看着她笑了起来，说道：“去吧。”

微皱的眼尾很慈爱，令人感到舒适。

“叔叔知道你会好好爱自己的。但是别忘了，这也是你的家，叔叔是真心把你当女儿的。”

温溪心中很暖，看向陈叔叔的目光也不自觉温软下来。

“明天几点的飞机呢？”

“下午两点多的。”

“行，如果不匆忙的话，能不能去看看你陈奶奶呢。”

温溪笑了下，“这是当然的。”

第二日温溪起得很早，八点就退了房打车去了陈奶奶住的胡同。

胡同里的夏季也郁郁葱葱，陈奶奶起得早，这会已经在院子里浇花了。

见着温溪这一大早过来还有些惊讶。

温溪说她要出去待很长一段时间，想在出去之前来看看她老人家。

陈奶奶也没说什么，让她来帮忙浇浇花草。又指着院子里那棵杨梅树说：“那棵杨梅树已经彻底枯败，根也腐烂了，哎呦，真是救也救不回来咯。”

温溪跟着望向那棵杨梅树，上回来时，它似乎还有起死回生的景象，这回倒是已经彻底倒了，但陈奶奶竟也没管，任它倒在地上，枯枝败叶地倒着。

早晨空气清新，周围鸟语花香，安静地做着这些悠闲的事，仿佛身处另一个天地般，这样短暂的片刻叫人心情都好上一些。

温溪留下来吃了早餐，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她提了离开，和陈奶奶简单说了下自己要去的地方，又说自己要去好好读书，让奶奶也要保重身体。

简单道过别，温溪拎着她的行李走出这座宅院，却在转头看见了陈裕，他就站在门口，等她看向他时，他也抬起头。

他们静静对视着，很显然，陈裕听到了她的那番话。

温溪没想到最后还能在这儿遇见他。心下一时有些烦躁。准备越过他离开，走了两步，又觉得没必要给自己留下隐患，轻叹了口气，定定看向他。

“我要到我想要的答案了，陈裕，你的答案却不一定有结果。”她说。

陈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有着极度的冷静，像没有感情的石头。

“你要走了？”

他只是这样问，语气很轻。

温溪却从他脸上看到了隐忍不发的不舍。于是心下一狠。

“干什么？你还想让我别走吗？”

“陈裕，瞧瞧吧，你多骄傲啊，但是做我的狗，你还是做得很开心呢。”

温溪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是愧疚，也是同情。但她侧过了脸不让他看见。

时至今日，温溪说话时偶尔还是会不自觉透露点南方腔调。

尤其在语速过快后，尤为明显。

尾音是软而糯的调。

像一块麦芽糖，香甜但粘牙。

她的冷静自持，如刺言语，催生出那点毫不保留的悲痛，叫他最脆弱的一面剖开摆在她面前。

陈裕神情有一瞬的破碎，他睁大了眼看她。好半晌才堪堪侧过脸，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温溪，你对我，是不是从未有过一点丁——”

他像是承受不住地红了眼眶，盯着她，像是有点喘不上气般继续深吸一口气，续上话：“的喜欢，是吗？”

温溪静静盯着他，一字一句地：“是，从未喜欢。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我讨厌你的傲慢，你自以为的好，更讨厌你对我的喜欢，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刚好你在，我身边又刚好缺人，仅此而已。”

陈裕低下了头颅，轻轻摇了下。

闪瞬间，温溪疑心看见了泪珠从她面前滑落，她不禁抬眼看向了他，盯着那水痕怔愣了两秒。

“温溪，你真的很坏，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你更坏吗？”他的眼泪很廉价地掉落，像被践踏的心意。他所珍惜的，所幻想的一切都在她面前破碎。

他抬起头，看向她，泪爬满脸庞，那双漂亮的眼睛悲伤极了，微微发颤的呼吸。

但很快他就转过了身，手臂微抬，快速擦过脸颊。

“就这样吧……”

……

温溪走了，毫不犹豫地走了，如果不出意外，她这会已经在飞机上了。

陈裕躺在床上，房间很昏暗，窗帘被拉上了。

他这会心情很差，或许不能说差，悲痛和空荡荡更能形容他此刻。

喜欢是什么东西，竟然叫他这样像死过一次。

他又想起她的那些话。

陈裕，你的自尊被这个女人踩在脚底下了。

可那又怎样，她还是走了。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她就走了。

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是软弱的，也不该是痛哭流涕的，可谁能告诉他，眼泪为什么不受控，心中的痛楚为什么更清晰。

手掩着眼，想要盖住泪。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有后来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她从未有哪一刻真正归属于此，陷入世俗又游离在外。她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拿笑眼看待所有人，她刻意让你以为的沉迷和投入，却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消遣。

陈裕直到这刻才明白，他从未了解过她。

她身上怀揣神秘，他永远侦不破。

甚至在他靠近她时，雷声不响、春雨不歇，好叫他迷了眼闭塞耳，溺于那名为温溪的湖。

他多蠢啊，蠢到上了她的当。

悲痛中，又恍然想起。

他们甚至没能一起过一个秋。

正如温溪所说的那样，他确实很想要一个结果，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不自主地追寻一个答案，可他忘了，有些事就是没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