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狗(91)
呼吸里的冷空气更凛重,鼻尖凉凉的,温溪扫视了一圈。
陈姑姑坐在陈奶奶床边,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陈姑父陪在她旁边。
陈叔叔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
陈裕则坐在沙发上,听见她的动静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视线。
温溪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样的氛围,贸然开口似乎不能改变什么,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又转身走了出去。
阿姨在准备早餐,温溪无事可做,把行李放下便过去打下手。
阿姨看见是她来了,笑了一下喊她一声,又迅速地耷拉着眉眼,嘴里哀哀叹气。
厨房依旧不大,两个人显得有些挤,她没忙多久就被阿姨赶了出去。
拿纸擦了擦手上的水,她这才发现因为过冷而红紫的手,于是便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手往心窝处放了放。
院子里那棵杨梅树早已经不在了,陈奶奶养的热带鱼和那只大王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偌大的四合院不知不觉变得空荡荡的,温溪又想到躺在床上那具冷冰冰的尸体,那张没有温度苍白的衰老的脸。
“溪溪来了怎么不进去坐。”
陈叔叔不知什么时候从里面走了出来。
许久没见,温溪觉得陈叔叔老了许多,又或许是他的精神状态很苍老,这才显得他老。
温溪吐出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摇摇头。
陈叔叔揉了揉她的脑袋,很轻地笑了下,“没事,进去吧。”
房间里依旧充斥着沉默和哀痛。
直到阿姨来叫他们吃早餐。
下午那会,肖祝从伦敦回到北京。
温溪和肖周一块去接的人,从看到他们俩那刻开始,肖祝就开始哭,一路从机场哭到四合院,看见陈奶奶后哭得更是撕心裂肺,人都给哭晕了,怎么劝也没用。
最后还是肖周给她抱到床上去,温溪给她脱外套和鞋,让她睡了一会。
天气维持在零度左右,出于不舍的情绪,他们决定第二天再把陈奶奶送往火葬场。
到了晚上,陈姑姑一家都住在四合院,温溪便跟着陈叔叔一起。陈叔叔让她住在家里,这种时候,她也不愿意再去争执住哪的问题。
还是高中时住的那个公寓。她之前住的房间一直没变过,看起来光洁如新,时常有人打理的模样。
连她当初留下来的细碎的东西也都还在。温溪叹了口气。
晚上洗澡那会,即使过去那么多年,她还是下意识和高中时期那会一样,去听隔壁房间的动静,然后才拿上衣服去浴室。
从浴室出来时,正碰上陈裕从房间出来。
他目视前方,视线着落点并不在温溪身上,像是把她当做了空气。
温溪从下至上打量了他一遍,在他湿润的眼眸处停留了片刻。
第二天六点多,温溪猛地惊醒,看了眼时间,起来换好衣服,洗漱完才发现他们已经起来了。
早餐在餐桌上,温溪拿了两个小笼包,填了填肚子。
殡仪馆开门时间很早,尸体被拉去火化那一刻,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温溪每次经历都感觉心头是空荡荡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墓地选在西郊,和陈裕的爷爷挨着。
到了下午,葬礼正式开始。
并不同于湖南乡下农村那种形式。葬礼仪式肃穆庄严,没有人嬉笑,更没有人吃喝玩乐。
赵祁临和苑媛也都来了,他们俩都曾见过陈奶奶,又是她和陈裕的朋友,也不为过。
寒冷的季节里有人离去,似乎格外增添了一抹沉甸甸的凉。原本就冷的空气,此时此刻呼吸间更像是吞刀子。
正式下葬的那刻,陈姑姑看着骨灰盒被埋入土壤,瞬间绷不住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心酸了一瞬,眼眶泛泪。
葬礼结束后,亲朋好友离开的离开,还没走的,就留在饭店吃饭,算是最后一顿团圆饭。
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苑媛和赵祁临,难得聚到一块,几人聊了会,吃了饭也都散了。
温溪请了四天的假,倒也没急着回上海。只是回到四合院,心中酸涩更甚。
她还记得大四那年,来这里帮陈奶奶收拾书房,当时陈奶奶说起隔壁的四合院里没人打理的玉兰树时,顺带提起去世的王爷爷和许奶奶,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四合院有一天也会渐渐荒凉。
肖祝从墓地回了四合院就躺到床上,这两天她都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时而抽泣,时而缀泣,有时坐着发呆静静落泪,看得人很揪心。
“溪溪姐,你说,人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死了啊。我真的真的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啊。”
连说到那个死字时,她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温溪很能感同身受,只要一回想起外婆,她心口就开始闷窒,眼眶鼻尖就酸。
但没办法,这一生她都需要这样去接受,直到有一天,泪水不那么多。
出于此种感受,她没忍住劝慰肖祝几句。
“死亡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后悔遗憾更是人生常态,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接受,并且做到珍惜当下。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你也都懂,小祝,我们可以哭,并且大哭一段时间,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我们要做的就是牢牢记住奶奶,常常怀念她,让她知道我们没有忘记她,我们想念她,我们爱她,我们要好好地活着。”
肖祝哭出声扑到她怀里。温溪叹了口气抱紧她,也闭上眼,任眼泪垂落。
如果那时候有人能够安慰她,能够抱紧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