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首领的京华明珠贵女(162)
身在望都,脱离朝政。哪怕有无数机会能够安插人手、搅弄浑水,也保持距离未曾逾距。
于是她哭笑不得道:“那你不该直言坦白,你该好好瞒着。阿松他们顺着你的踪迹去找,定能找到。”
耶律尧不以为然:“他们找不到。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
宣榕微微一怔:“为何?你不是觉得不拘法理很有意思吗?”
耶律尧指尖摩挲,黏腻的血迹让他略微烦躁,似是很想靠近眼前人,但到底驻足止步,他干脆往廊下长椅一坐,声音轻声,嗓音里的厌倦快要溢出来:“不想瞒着你。你别怕我。不过他们……”
忽然,耶律尧瞳孔微缩。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落在了他的头上,安抚一般,力道极轻极柔,一触而过。
宣榕的嗓音也像月下轻柔的梦:“放心好了,他们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前年有一道律法推出,规定‘卫己’无罪,只要证明那个小孩当时处于生死危机之下就行了,我想这应当很简单,若围观食客所言无误,他们这五年应该日日都处在心惊胆战的险境里。”
说回来,这项律法,还是源自瓜州纵火案里那些勇敢的女子。
世道很奇怪。
有人生来有刀,如她和谢旻。
有人可奋而夺刃,如耶律和昔咏。
可还有那么一类人,权柄永远无法到其手。或者就算有,也会被来自更高的权威轻易碾碎——无权无势的瓜州女子如此,被强夺功名的布衣学子如此。
他们必须要有某项制度加身作保,才可自由行在世上。
耶律说她喜欢泾渭分明,秩序规则。
确实不错。因为只有秩序规则,才能凌驾“人”之上。
无人可例外,这实在是一件美妙的圆满。
而这种有序的安宁,冷静温和。
仿佛也能安抚阴鸷的情绪。耶律尧浓睫一颤:“我把人埋在了四空山悬崖上。你让几个轻功好的去找一找,能找到。”
宣榕温声道:“好。这事最迟后日就能尘埃落定了。你今儿药喝了吗?早点休息。”
两手血迹斑驳,耶律尧不敢动弹,等宣榕收回手,方才抬眸问道:“喝了。我这次算肆意行事吗?”
“算,但也不算做错,揭过不提不就好了,你还……”宣榕失笑,“以前你顶撞夫子,他大发雷霆,罚你抄书面壁也没看你照办过。失忆后怎么这么老实坦诚?之前打你不痛的吗?”
不知为何,耶律尧闻言低笑了一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宣榕素白纱裙在夜风里飘曳,冯虚御风,出尘于世。她不明所以:“什么?”
“绒花儿,你打人好轻。”耶律尧站起来,又俯下身,在宣榕耳边轻声道,“一点儿也不疼。”
第82章 押醋
他嗓音被酒意浸染, 仿佛掠过雪山峰巅的风,微微低哑。
轻狂的言辞也被带得不像挑衅,反倒生了点别的意味。
某种更幽微的意味。
“我没用力, 本来就没想打伤……”宣榕愣了几瞬,才后知后觉感到微妙, 耳朵腾地一下红了, 说不清是恼羞成怒, 还是无奈轻叹:“……耶律!”
耶律尧直起身:“嗯, 我在。”
他像是不懂她为何恼怒:“怎么了?”
宣榕:“…………”
她不自在地抿唇:“你不要……”
耶律尧追问:“我不要如何?”
从头到尾讲述习俗礼仪,不亚于开天辟地。工序繁琐浩大,宣榕一筹莫展, 只得放弃:“……你不要凑那么近说话。”
耶律尧歪了歪头:“好罢,这也是有成规的么?下次不会了。”他低下头, 看了眼手掌, 道:“满手满身都是血, 实在不成体统。我先回房洗漱了,有事唤我。”
宣榕:“……”
她还在斟酌迟疑的话被堵了回去, 有些郁闷。
干脆走向驿站院落池边,池中锦鲤翻滚跃动, 水面波光粼粼, 鳞片银色皎洁, 忽然一道石子落水声,“噗通”惊动满池鱼群。
带起了好一阵鱼跃破水, 噼里啪啦。
她站定脚步, 怔了片刻, 才反应过来,是方才不小心踢中了一块石子入水。
而涟漪至此还未停歇。
宣榕在驿站多留了两天, 处理因耶律尧插手,而横生枝节的酒肆小厮弑主一案。
此案处理起来些许复杂。
首先,小厮们签订卖身契约,即便是活契,但奴仆伤主本就是恶事,不占情理;其次,这群八岁到十二岁不等的孩童是协同作案,众人行凶,性质严重;最后,酒肆女主人哭天抢地,要求重罚,甚至不惜重金贿赂衙门官员——
于是宣榕直接从最后一桩事儿下手,让女主人暂时因行贿扣押,无法插手案子审判。又再三叮嘱官府按律审判。
最终,衙门结合孩童旧伤、多方口供,三位杀人主犯被判徒一年。
宣榕收到此案结判的时候,已是五天之后。
一行人也来到了安定城郊。
她收了信报,轻轻一叹:“仍有缺漏,但还算合理。”
此事若在三年之前,这十六个小孩必死无疑。
骄阳如火,六月初上的夏暑有如蒸笼。
安定本就在大齐西南,热风阵阵,官道两旁古木参天,缓解几分热意,但嘶鸣的早蝉愈发聒噪。
远远望去,城池之上守卫林立,旌旗翻飞,一派肃杀。
而早有侍卫先行轻骑通报,因此,主帅已在城下率人迎接。
见到宣榕一行,为首之人笑将走来,行了军礼:“臣昔咏参见郡主,许久未见,郡主风姿更甚。”